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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气温的骤降往往就在一夜之间。前几日明月都还带着来自南方国度的暖意,今天太阳都好似被冻住一般,在城市的极目远处衍射出鲁米娜水晶特有的苍青光晕。北境的风神占据了这座星光之城,此刻正和楼房们演奏着一曲庄重低沉的交响乐。表层的积雪似乎得到了灵魂,随着乐曲的节律在半空中扭动着似幻而真的身躯。
我面无表情地趴在窗台,直到窗户渐渐被这风带来的冰晶贴附,再看不清远处的风景。
小希...
我不知道该如何和小绫子说起小希。每欲开口提起,总是害怕小绫子开心的语气会彻底消失不见。
大概,欺骗成了我唯一剩下的选择。我能做的,也只有将它修饰得更加美好了吧...
"呐,神仰大人,开饭了哦。"
还没来得及转过身,胳膊就被那家伙温柔地挽住。
"怎么总是不开心呢,神仰大人?这样会让我很困扰的呢..."
说起来,一直以来,我几乎都没怎么对小茶笑过呢。不过,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反而更加期待着我的下一个笑容吧。
只是,和她在一起的这么久以来,我又何曾不愉快呢?
少女们总是有一颗单纯的心,她们的情感诠释着神明为这个世界谱写的最美赞歌,治愈着多少未曾留意天边彩霞的苦闷生灵...
"你猜。"我给出了一个不甚明了的回答。
......
和小茶稍微打了个招呼,跨上单车,我向城市的地势高处冲去。小希所待的疗养阁就在那里的最高点,基郎奇最宽阔的摘星大道可以直通那里。我一路上乘风疾行,就像追逐光明的神鹰--只是我追逐的不是光明,而是一个重要之人的生命。
大概超过了不知道多少机车,流淌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我的单车不可思议地带着他的主人冲到了这似乎连着天际的繁世奇地,我却险些一个趔趄摔在坚硬的地面。
扶住我的是大概早就守在门前,已经等我太久的小希。
"小心一点呀,纯和君...你病了吗?"
"我...真是对不起!昨天呢,我呢,我本应该来陪你的..."
看着她仍然那样灿烂的微笑,我怎样也无法保持冷静。我不知道,那微笑,还能不能一直,一直地绽放着,永远不会消失...
"纯和君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需要出门去想要去的地方放松几天...纯和君每个星期都来陪我这么久,我已经,很开心了呢。"
"我也是哟。"
风神随着太阳的解冻而翩翩起舞,轻柔地抚过两个散发着樱花气息的灵魂。
"余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果然又遇见了你,幸福的生命。"
整个城市,回响着一个空灵的声音。
我暂时还是幸福的。至少,我愿意用生命守护我和大家的幸福。当灵魂的颜色在我的心中渐渐变淡,我也只好用尽自己的最后一点力气,祈求希望之神终能降临……
二
"生命大概必然会走向消逝的吧,灵魂往往都是在最美好的时节被彰神带去归天。活在人世的大家总说的那天国,分明只需要让刀子刺进心脏就可以去到了吧。可是,为什么又很少有人勇敢地去做呢?"
真高兴一切可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自那以后,她还会不会再说出这样可怕的话呢?
......
啊,真是的,我到底在乱想些什么啊。我是那样了解她...
和小希聊着聊着就忘却了时间的存在,思绪终于回归现实的那刻,就到了可怕黑夜的最寂静时。
我可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夜越暗,我越是期望大作狂风--我喜欢乘坐雪夜飞驰的列车,坐在温暖的车内触碰几乎没有任何温度、结了薄霜的窗玻璃,总会让我感到一种特别的轻松。
只是这一夜并没有狂风。
一切静得那样令人不安。一种难以言述的恐惧感狠狠抓住了我的心,任由它在胸腔中不断挣扎。我紧紧握住小希的双手,希望不断渗出的汗珠不会打扰她美好的梦。
大概少女的心总有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只是这样注视着小希在这昏暗月光下的睡颜,眼眶里的温度便不断不断地随着越来越痛的心的律动模糊了视线。
意识渐渐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那夜到底过了多久,只记得睡去的瞬间,什么温暖的东西忽然环绕了我微微颤抖的身躯,驱散了心中可怕的一切。
"呐,纯和君..."
"我已经,升到天堂去了吗..."
"纯和君一直都生活在天堂呢,嗯?"
太阳大概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登上地平线--日晕下的小希一定美极了,只是一种来自灵魂和心的疲惫使我完全睁不开眼。
"如果你去了那个遥远的地方,谁还会在你难受的时候给你安慰..."
真巧。
那时我拼尽全力贴近她的耳边,尽管渐渐灰暗的眼中世界,已看不清她被泪水弄花的漂亮的脸。
大概我那时对她说的也是类似这样的话吧。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被这样的话安慰的那个人...
或许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它灵魂的注定缺失,正是因为这样一份缺失,人情才会拥有一种传递着灵魂之声的温暖。正是为了得到这样一份温暖,少年与少女的邂逅绝不是一种偶然--我与这个世界的相遇,我与小绫子永远放不下的牵绊,大概也是如此。
令人昏睡的空气随着窗子的打开被注入了冰晶的清爽和雪兰的芳香,我睁开眼,一瞬间从窗玻璃的反射中隐隐看到小希天使般莞尔恬静的笑颜。
太阳终于跨上了远处的那座高山。那山尖渐渐被染成亮灿灿的金黄色,夜被这光芒驱赶到繁星点点的高空。游鹰滑翔在日夜交际的边界,为这白雪苍茫的大地献上生命的祝福。
"日出了呢。呐,纯和君,又送走了一个可怕的夜呢。"
少年忧郁的嘴角,竟自然而然地挂上了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