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山洞的一刹那，韦基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他眼前，银装素裹的扶箕山一片静谧。没有呼啸的风声，也没有飞舞的雪片，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厚厚的白雪覆盖了一切，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闪亮。天空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雪雾，给这样的美景增添了如梦似幻的氛围。
如果不是断桥的几根链条还僵硬地垂在空中，他无法想象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性命攸关的事故——不，是谋杀。而他自己，正是主角。他似乎还悬在半空摇摆，还能看见加藤紧紧抓住自己的那只青筋毕露的手。恍惚间，他不禁有一种错觉。如果不是阿尔法就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一边嗅着地面一边小跑，而老噶正在他的身后搓着一双巨掌，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从山洞回到吊桥要兜一个大圈子，这段行程并不轻松。齐膝的积雪固然让行走变得吃力，但是湿滑的冰面才是真正的障碍。韦基难以想象，像老噶这样的巨人是如何做到保持平衡的。可实际上，如果不是老噶在背后用一只大手扶着他的身体，好几次及时把他提起来，他早就摔到深谷中去了。
“我把你从下面捞上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再滚下去的。”每次巨人把他提起来时，就会这么嘟哝一句。在他手里，韦基感到自己就像个婴儿。每当此时，阿尔法都会转过身来冲着他“汪汪”叫上两声，仿佛在善意地嘲笑他。然后，这只小狗会摆摆尾巴，左嗅嗅右嗅嗅，再回过头来瞅上一眼，就像在说：“加油，伙计！跟我来吧，我闻得到你的味儿！”
他们回到了神户坡下。这就是他和加藤下来的那道斜坡，再翻过斜坡不远就是宿营地。
韦基左右环顾了一下，想找到一些痕迹，说明在他坠落之后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暴雪停歇之后，也许加藤带着救援队来过，因为那块橘色的信号跟踪器还埋在几百公米下的深坑里，指示他的位置。
但是什么也没有。刚刚因为死里逃生明媚起来的心情又重新陷于沉重。
他有些失落，又有些担忧——也许加藤没有来得及从雪崩中脱身，那样的话，文子就会认为自己在同一天失去了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
阿尔法突然兴奋起来，它冲向斜坡脚的一块大石，开始在那里用前爪在雪地上刨出一个坑。
“你在那里遗失了什么东西吗？它一定是嗅到了你的气味。”老噶问。
韦基疑惑不解地摇了摇头，他下坡的时候走的是另一条道路。
阿尔法“汪汪”地叫了几声，刨得更欢了。坑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一点红色跃入了韦基的眼帘，接着是一块、一片。阿尔法把它发现的宝贝小心翼翼地叼了出来，转过头来看着他，得意地摇着尾巴。
那是一朵玫瑰，一朵红玫瑰。
韦基蹲下身去，接过了那枝花。
“这是你的？”老噶问。
是的，这是他折来送给文子的那枝花，也不再是那枝花。
整枝玫瑰已经被鲜血浸透了，殷红的血迹在冰渣反射的阳光下显得更加耀眼。
冰凌把原本柔软的纱巾变得又冷又硬，也冻住了他的心。
韦基感到胸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轻轻抚摸了一下血红的花瓣，什么也没有说。
巨人把他的大手轻轻放到韦基的肩头，低声说道：“我能懂得这是怎么回事。也许你得更快一些了。”
韦基把玫瑰仔细地放进了登山服的内袋，答道：“你说得不错。我们上路吧。”
他们翻过神户坡，找到了宿营地。
营地里和走的那天早晨一模一样，熄灭的火堆旁还看得到角羊肉的斑斑油迹。营地周围，没有任何痕迹表明有人曾经到过这里。
韦基走向山洞的角落，拨开了架子下面的一块毡布，宫本和他用来射杀雄太的那支枪还包得好好的，并排躺在那里。在出发登山的那天上午，为了减轻负重，他们没有带枪。
韦基感到呼吸有些困难。
在加藤以为自己即将葬身熊腹的时候，他没有用宫本做最后的挣扎，而是远远抛了出去。这支枪就像是加藤的爱人。一定出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加藤甚至没来得及回来取宫本。这样的推理和胸口那枝带血的玫瑰一起攫住了他的心，让他因为这几日的憔悴而陷进去的眼眶显得更深了。
他把两只枪留在原处，重新盖好了毡布。
阿尔法顺利地把他们带到了剑正俱乐部外的山麓上。从山麓上眺望下去，剑正俱乐部的品字形院落清晰可辨。
老噶停下了脚步：“我不能继续送你下去了。每一种生物都有它习惯活动的领地。”
韦基默默地点了点头，伸出自己的手。巨人小心地握了握他的手，把它淹没在自己的掌心里。
阿尔法又叫唤起来，仿佛在提醒韦基自己的存在。韦基蹲下身，向阿尔法张开了双臂。小狗马上扑进了他的怀抱，把它的两只前腿搭到他的肩上。韦基轻轻地拥抱了它。
“它喜欢你，阿尔法不会看错人。”巨人嘟哝道。
“谢谢你，老噶。”韦基有些踌躇地说：“我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有机会回来看你和阿尔法，但我会记得你们为我做的一切。”
巨人从嘴里吐出一句话，韦基没有听懂。巨人重复了一遍，解释说：“这是一句伊斯塔西亚语，大概意思是：两条鱼与其在干涸的渠里挣扎，相互用唾沫润湿对方，倒不如大家都自由自在，在大江大湖里彼此相忘。”
韦基玩味着这句话，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伴着一股暖流在心中流转。他微微一笑，转身大步走了下去。
这正是他来时和加藤一起上山的那条路，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脚下，积雪在吱吱作响，取代了落叶的嚓嚓声。两旁，满目的金黄已经被一片雪白代替，正等待阳光重新给山林染上亮色。林间，一只柏鸡在咕咕作啼。他愿意相信，这就是几天前的那一只。
从林中走出来的时候，他转身看了看山麓。巨人和小狗还在那儿。他举起手用力挥了挥，看见巨人也举起一只手，随后转身消失了。
韦基回头望向剑正俱乐部，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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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原因只有一个——今天是绘梦君的生日！
绘梦君不要嫌礼薄，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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