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是骆文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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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青,我知道此刻你的心很疼。抱歉,我最后的话太重了,可我无能为力,可我别无选择。我必须得让你走,非走不可,不能回头。

那天,我和那群地痞流氓起了冲突,头受了伤,你醒来后一直在自责,可我心里是怨自己的,怨自己没有保护好你,让你昏过去。傻丫头,那几天辛苦了,你忙前忙后什么也不让我插手,天天不是熬米粥就是炖鸡汤,虽然受伤可被你悉心照顾着却是那么的幸福,幸福到任何的疼痛都感受不到。

一周以后,我开始自己去医院换纱布。你非要跟着,我不同意,你才勉强的答应了在家里等我。

开车去医院的路上,我看到你贴在方向盘上的便利贴:“老公,路上注意安全,记得想我,等你回家的贤妻。”我摸着你印在纸上的俏皮唇印,觉得这辈子有你就够了,真的,我知足。

在医院上完药准备回家的时候,大夫却忽然叫住了我,让我再去做几项检查,我以为是头上的伤口感染了或者复发了,没有在意。可大夫却面色凝重的问起我一些关于记忆方面的问题。

比如,我最近有没有间歇性的想不起来一些事情,或者会恍惚间记不清一些人事物的轮廓。

我摇摇头,笑了。

关于莫青的那张小脸我记得一清二楚,清楚到想浅浅触碰你眼角淡淡的痣。你为我扎上围裙,喂我吃下你烘培的蛋糕;你帮我系上衬衣的第一颗纽扣,拿掉肩头掉落的头发;你闭着眼睛嘴角轻轻上扬,红着脸等我过去吻你。太多了,我想这些片段和情节已经深深地洛印在我的心里,依附在我记忆的神经上,剥离不了了。

就算忘得了别人,怎可能忘得了你?莫青。

可是,生活的轨迹远不像我们想的那样,肥皂剧里的狗血剧情,在某一天居然像滑翔伞失了方向,降落在了我的生活里。我再也无法鄙夷的吐槽某编剧某作品,哈哈大笑的和你窝在沙发里,细数一部又一部的脑残剧。

不是悲伤,是崩溃。

从一开始得知后的质疑到最终的坦然接受,再到如今,我想我身体里的某个程序,已经不听使唤不受控制了。

原来,我被丢在孤儿院,是有原因的。

你知道么莫青,我并不是个健康的人,在做完检查离开医院的第三天,我接到了主治医师的电话。

那个电话让我和你从挚爱变成陌路,对不起,转身是因为太爱在作祟。

我患了阿兹海默氏症,那是一种芸芸众生里会让我忘了我是谁的遗传病。很不幸的是,我是早发型。我会慢慢的忘记记忆,忘记生活,智力退化,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会到来,或者已经到来了,因为我开始偶尔记不得,汤里是否放过盐,汽车是否加满油,还有,你的乌鸦刺青到底是在左手还是右手。

如果可以,可以倒回去吗?倒回到初见你,倒回到七年前,倒回到记忆的原点,刻录一张光盘,把我们的点点滴滴匆匆岁月全部放进去,从今生到来世,永不消亡。

于是,我逼你放下我,又逼我离开你。你看到的那个女孩,只是一个我求来帮我的路人,我故意牵了她的手,好让你走的坦然走的痛快。

我承认,我早就知道了你的过去,你虽然对我刻意隐瞒了,可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骨子里是个好姑娘,原谅我的无能为力,我只能用这种说辞把你推走,可爱你的内心怎么会有一丁点的嫌弃?

曾经,我经历了七年的孤独。可只要能与你白头,哪怕再多七年又七年,都值了。为了你,我愿意拼尽全力去保护。可如今?我连照顾自己的能力都没了,如何来照顾你?欲求全身而退,可命运连唯一的一点回忆都要连根拔起,不肯留给我。

终于,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记忆一片一片的消融,埋在风雪里。而是我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忘记生命里最挚爱的人了。

我努力追赶,却怎样也留不住。我看着它们渐行渐远的脚步,站在街角,无能为力,徒留一片苍白与秋风为伴。

莫青,分手以后我并未远离你。

傻丫头,离开鹤安市的火车上你哭的那样惨,头倚在窗户上,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夜色,和你的痛彻比起来,全部都失了颜色。

我没舍得真走,我从鹤安市跟你到了汐镇,又从汐镇跟你到了树屋。

我想用这段时光,好好记住你。哪怕某天忘了,翻开日记,我的莫青依然在那,笑魇如花。

我跟你到了六月的猫,看到你留下的文字。我就忍不住给你回了,我的傻丫头,你可知道我有多心疼,为什么又换上露脐装,为什么又穿上高跟鞋。你不是桔汀,你是莫青,你是好姑娘,你知道么?

在汐镇,你一直住在“七年秘密”客栈,其实我偷偷的进去过,甚至后来找到了那家客栈的老板,他叫老杜。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拜托他好好照顾你,你在客栈的所有消费我都会替你付,只是想让你过的好一点。他也没要我的钱,不过还是答应了我,应该是个好人吧,听说他曾经也是鹤安人。

我没有忘记答应你的承诺,我要陪你来汐镇,看你妈妈生前最牵挂的树屋。还好,关于这段记忆你说的话,我还记着,没被我不听使唤的大脑抹擦。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心里是怎么了,当我看到老杜骑着摩托车带着你,当我看到他脱下外套递给你,你的愿望,居然是由一个陌生人陪伴你去实现了。

不过,也好。如果你能遇见另外一个人,如果他今后会比我更宠你。

我不知道记忆有多长,不晓得尽头在哪里?也许当我亲手拍下你最美的瞬间,直到看你手拿捧花,身穿白纱,我的一往情深才有了归途。至少,有人照顾你,我就放心了。

我又一次找到老杜,很奇怪和他聊天就像在面对一个老朋友,我终归没忍住,告诉了他关于我们的故事,关于我的病情,原来我的敏感是一场误会。

可是,我的傻瓜,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倔强的不说,你此刻怀了我骆文喆的孩子,如果不是老杜告诉我,你难道打算瞒我一辈子吗?

是啊,都怪我,是我的话太绝情,害你心碎让你落泪。

可再多的悲伤都无法掩盖此刻我内心的喜悦,我骆文喆即将要有一个天使了,他是上帝派来的。他要来到这个充满惊奇的世界,他会拥有熠熠生辉的人生,他和你都是我今生的至宝。

生命太短,日落而息。繁华落尽,人走茶凉。

倘若每日带着遗憾醒来,那我宁可拖着我残缺的记忆,再一次走向你。只是,这次别嫌弃我,莫青。

如果不能在下过雨的午后,开着一辆黑色吉普,对你说一句:“老婆,上车。”那我一定会让你坐在我的单车后座,驮你翻山越岭,度过余生四季,海角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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