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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37特区,柏林塔。
“我的名字,是怀丝·瓦伦汀……我来到这里,是————是为了控诉欧洲联邦,为了三年前,死于警察暴力下的东欧同胞,也包括我的妹妹,安婕·瓦伦汀————”
“停,”芭琪拉当即打断,“语气不够坚定,重来。”
怀丝怔了一下,她的神情有些茫然,空洞的眼神飘忽游离。
“你以为我们是在玩过家家吗,怀丝?”芭琪拉严肃地盯着怀丝,“这么无力的声音,像一个小女生,跟家人闹了别扭,哭哭啼啼的————你这是在祈求谁的同情?到时候,民众看到你这样软弱的样子,他们会作何感想?”
“我没有……”怀丝呢喃道,“可是,我就是没法————照着你们的要求去说。一提起她的名字,我就没办法————”
芭琪拉站了起来,
“看着我,”她居高临下地站在怀丝面前,命令道,
怀丝没有反应。
“看着我的眼睛!”芭琪拉伸手拧过怀丝的下巴尖,逼迫对方直视自己,“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嗯?你就这么健忘,这么容易释怀吗?你忘了,三年来,我们这个被拆散的家庭,是怎么寻找安婕的?在地下室,车间,甚至连最肮脏的妓院都没有放过————你就这么轻松地抹过去,一点也不愿体会我们的痛苦吗?想想你过去做的事,你付出了那么多,冒了那样大的风险————看着我的眼睛,不许逃避!————在经历了这些之后,你……难道你就这样放弃吗?”
怀丝紧抿着干涸的嘴唇,一言不发,
“你在发抖,怀丝。我能感觉得到。”芭琪拉低声说道,“你在害怕我,是吗?”
怀丝虚弱地眨了眨眼,
“我————并不害怕。”
“我想也是,”芭琪拉甩开了手,“一个敢于顶着整个联邦政府的敌意,在联邦警察和特勤局的眼线下传播那个真相的记着;一个即使是面对那些右派渣滓的人身威胁,也从没打过退堂鼓的勇士……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害怕她的亲人呢?”
她大口呼出一股闷气,转身靠在墙上,
“那么————究竟是他妈的什么原因,你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合作?”她闭上眼睛,使劲地摇着头,“为什么?你在担心什么?为了这个腐败到骨子里的联邦政府,还是为了那些一步一步把我们逼上绝路的警察,媒体,还有法官?”
怀丝轻微地抽了一下鼻子,仍然沉默着,
“你不说话也没用,怀丝。”芭琪拉说,“这么和我对抗没有好处。”
“芭琪拉,”怀丝抬起头,她的眼角有两道混合着泪水和鲜血的泪痕,“我想要的,只有平静。”
芭琪拉望着她,眉毛渐渐扬了起来,
“平静?”她重复了一遍。
“我只是……不想再陷入过去的泥潭里,无法自拔了,”怀丝喃喃地说,“我累了,芭琪拉。当我知道,安婕已经永远从我的生命中消失的时候,我……我所做的一切,那些文章,报道,还有数不清的资料,照片和录音……在我心中,这些努力,已经随着安婕的离开,化成灰烬了。甚至————”她的喉咙哽了一下,然而她还是坚强地说了下去,“提到她的名字,对我都是一种折磨……”
怀丝低下头,
“芭琪拉……我真的,受够了。就这样结束吧。”
她干笑一声,咳嗽了起来,那样剧烈,几乎要把她全身的力量咳出来。芭琪拉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米夏分子,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理会。然后,她小声叹了口气,解下自己的随身军用水壶,递给怀丝。怀丝支吾一声,接过水壶,她的手还紧紧地抓在胸口的衣服上,
“谢谢,”她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单词,只顾着喝水。芭琪拉抚摸了一把怀丝蓬乱的金发,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我以为,我会得到更加残酷的对待,”怀丝看起来终于恢复了一点,“我以为你会————折磨我,因为我总在惹你发火……”
“我本可以那么做的,”芭琪拉说,她的声音平和了不少,“但是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这里没有人敢折磨你。那种手段是对付敌人用的,而你————不是我们的敌人,即使你一直在抗拒。”
“敌人,”怀丝捧着水壶,望着芭琪拉,“谁是敌人?”
“一切试图掩盖那起罪孽的人,那些政府高官,傀儡媒体,还有他们的爪牙部门:警察,特勤局,以及联邦卫队。所有,试图伤害我们的人。”
“也包括普通的联邦公民吗?”怀丝问,“芭琪拉,今天,柏林一共有大约四百万无辜的民众,他们可能不支持种族平权,可能不赞同你们的抗议,但是,仅仅因此————他们就该死吗?”
芭琪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们在打一场战争,怀丝,一场革命,”她的声音有点发抖,似乎想尽量平静下来,“战争必有伤亡。我们必须让联邦政府和他们的爪牙感受到威胁,如果人民的意愿继续遭到无视和嘲弄,他们三年前种下的苦果,就会降临到他们自己头上。”
“但是你们布下了毒气,芭琪拉。那可是能在一瞬间毁灭半个城市的VX毒气。毒气不会去调查一个人的生平,也不会去判断受害者的善恶,它……只负责杀人,甚至———可能包括这些因为安婕聚集起来的民众。”
“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畏手畏脚,属于俄罗斯人的革命就永远不会到来,”芭琪拉烦躁地站起来,在屋子里兜着圈子,“‘他们公开宣称,他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一切现有的制度才能达到’……”
“印象深刻的摘抄,芭琪拉。如果我没记错,那是来自《共产主义者宣言》的最后一段,”怀丝轻轻地咳了一声,“不过,也有人说过,‘O Révolution, que de crimes on commet en ton nom’(革命,多少罪恶假汝之名)。我想,可能这句话,更加适合当前的情形。”
芭琪拉的脸涨红了。她的手指微微圈起,捏成了拳头。
“我说不过你,”她朝怀丝点了点头,勉强地笑了笑,“你是大学生,有欧洲最好的大学文凭。我只知道一个朴素的真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承认,”她咬着嘴唇,似乎很不情愿说出口,“我承认,我说服不了你。也许让伊里奇来和你谈谈会比较好,毕竟……他叫我对你温柔点,但是你一直不————反正,你一直就不待见我,不喜欢我,如果……如果不是因为,伊里奇是我的哥哥————”
“芭琪拉?”怀丝有点惊讶,“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那样的意思————”
她的话还没说完,房间的门被一把推开了。
怀丝和芭琪拉同时望去。站在门外的人,是伊里奇。
“哥哥?”芭琪拉舒了口气,很感激自己有了个台阶下,“真巧,我准备要找你呢————”
她走上前去,但是伊里奇没有动作。
“所有人都离开,”他环顾四周,“所有人。”
怀丝疑惑地看着米夏分子收拾起了装备,朝门外走去。一名米夏分子扶着她的肩膀,正要将她拉起————
“不,”伊里奇简短地说,“她可以留下。只有你们出去。”
米夏分子互相望了望,
“遵命,阿斯兰诺夫同志。”
最后一名米夏分子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怀丝和阿斯兰诺夫兄妹兄妹。
“怎么了,哥哥?”芭琪拉不解地问,“什么事呢?”
伊里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看芭琪拉身后的怀丝,
“呃……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怀丝犹豫地说,
“那个意思是叫你也一起听着,”伊里奇说完便不再理会对方,“芭琪拉,我刚刚从顶楼下来。运输人质的列车已经抵达车站,没有人员损失。”
芭琪拉点点头,
“很好,”她突兀地接了一句,“不出事就好。”
“无国界医生的救护车也已经进入特区,”伊里奇说,“我们的车队跟着他们。目前来看,他们还算守规矩。”
芭琪拉的反应可没有这么平静。她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你————答应美国政府了?”她不敢相信,“可是,我们不是还没有————”
“放心,不会有人觉得我们是在示弱的。人们的决心仍和之前一样坚定。”
芭琪拉摇了摇头,
“恕我直言,哥哥,”她的额头开始沁出冷汗,“我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我没法相信,美国政府会去和‘无国界医生这样’的组织合作,甚至站在示威者伤员的立场上。不……他们怎么可能……说不定,这只是个掩护。可能……他们的杀手,或者特种兵,已经混进了医生的队伍里。”她越说越激动,“我们现在要马上拦下车队,把所有人都彻底检查一遍!”
“我当然知道他们会这么做,”伊里奇笑了笑,“不然,我反而会感到吃惊呢。芭琪拉,事情到了这一步,容不得我们患得患失。我没和你商量,是因为局势开始恶化了。如果我们不及时释放一些缓和的信号,很可能让联邦政府认为已经失去了谈判的可能,进而派出他们的特种部队。”
他上前一步,揽过芭琪拉的肩膀,
“算我的错,芭琪拉。可是我必须这么做。”伊里奇安慰道,“既然中情局想插一脚,那么————他们最好也乖乖留在这儿别走了。这些傻瓜,没准会成为我们的武器。”
“你————真的有把握吗?”
“我向你保证,芭琪拉。等我们带上目标,远走高飞的时候,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怀丝一眼。
“目标?”怀丝感到脖子后面一阵发凉,“你指的是————”
“你那个小朋友,宋凯芙。她是我们来这儿的全部目的,”伊里奇说,“我们会离开这里,就像那些年一样,我们还是在一起,一家人。”他把头转向芭琪拉,“还记得临走之前,莫洛托夫上校提过的撤离计划吗?就在刚刚,机场的一架欧洲‘大力神’运输机已经抵达。如果机组人员没有暴露身份,在将联邦卫队的物资卸下之后,他们会一直停留在机场,等着我们登机。”
芭琪拉张开了嘴,似乎有点无从开口,
“我们走了,那么————这些人呢?”她问,“我们要把他们抛弃吗?”
“如果你指的是米夏人员,他们早已有如此觉悟了。这些人是士兵,留在柏林,掩护我们护送目标撤离,都是任务所需。若非如此,他们当初就不会加入这场行动。”
芭琪拉低下头,有点局促不安地绞着双手,
“还有————示威者呢?我们没有给他们带来一个结果,我们————什么也没做到,就这样离开……我们会让我们的同胞失望————”
伊里奇望着芭琪拉,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不允许你这样责备自己,妹妹,”他的语气很温和,却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威严,“你害怕让他们失望,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却把你当作榜样,英雄和救世主。你没有背离人民,人民也绝不会背离你。况且,我们已经做到了。你已经在人民的心中种下了叛逆的种子,而它是一定要生根发芽的……在欧洲的土地上,用欧洲的鲜血浇灌。”
他紧紧地抱住芭琪拉,吻了吻她的额头,
“准备一下吧,妹妹,怀丝,”伊里奇最后留下一句,“是时候,我们该迎接我们的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