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诺斯基！”凯芙大声喊道，“莱诺斯基！你在哪里？”
她声嘶力竭，但是街道上的喧嚣立刻盖过了她的声音。
“凯芙，少管闲事，”尼摩说，“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别被特区防暴抓住。”
咣！咣！
特区防暴竖起盾牌，将身前的区域都遮挡住，所有人保持一致的步伐，缓缓地朝主干道接近。一辆印有P.K字样的消防车行驶在防暴警察身后，闪烁着刺眼的警灯，将一台高压水枪从车顶部位伸出，朝示威人群瞄准。
看样子，警方是决意以武力强行镇压了……
凯芙急切地扫视周围的人群。大部分示威者估计也是第一次见到警方这样的气势，面对防暴盾牌方阵的逼迫，他们不由得开始胆怯起来，前沿阵地连连向后撤去。少数几个不怕事儿的青年不愿意服软，他们仍然高举旗帜在前沿阵地游走，零星的石块“乒乒乓乓”地砸在警方的盾牌上。
“莱诺斯基？”凯芙茫然地自言自语，“回答我啊！你到底在哪儿？”
人群中有人开始尖叫起来。透过人墙，凯芙看见对面的特区防暴一边将盾牌挡在身前，一只手举起半自动霰弹枪，开始朝那些死守前线的示威者发射橡皮子弹。她感到身边有什么东西“嗖嗖——”地飞过，伴随着示威者中弹倒地的闷响。
怎么办？
凯芙弯下身子，快速朝后方撤去。指望能从全副武装的特区防暴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溜走太不现实。就像尼摩告诫的那样，一旦冲突爆发，只要出现在警方的视线内，就没人能保证你的安全。凯芙曾经在特区一次小规模骚乱中被橡皮子弹打过，当时疼得她一个星期没法下床走路。这种子弹射程可以达到100多米，在这样开阔的地带几乎无处可藏。
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利用前方的人群作为屏障，然后趁机撤离到远离警方和示威者冲突的街道，或建筑物里。
“特工，我们已经锁定目标，”QRF小队在无线电中请示道，“五名嫌犯，已经暴露身份。等待行动许可。”
“Hold your position,QRF小队，还不到时候，”尼摩回复道，“关键目标仍未出现，等我的指令。”
一股白色的烟雾弥散开来。凯芙的头顶上方飞过三枚催泪瓦斯弹，落在挤成一团的人群当中。一阵闪光过后，顿时就有好几人支撑不住，捂住口鼻，跪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咳……咳咳！”
在催泪瓦斯爆炸的一瞬间，凯芙就迅速扯下围巾，将自己的面孔围得密不透风，但是少许刺激性的气体仍然钻进了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里，呛得她涕泪直流。
“凯芙，凯芙？”
“我……咳咳……”凯芙拼命遏制住大口喘息的冲动，避免吸入更多气体，“不行，尼摩！我被瓦斯攻击了，没法……”
她匍匐在雪地中，挣扎着一步一步朝街边的一处电话亭爬去———
“是我，莱诺斯基。”
什么？
凯芙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透过模糊的泪眼，她看到拐角的一个路口处，一个橘黄色的影子若隐若现———
“我被他们控制住了，凯芙，”莱诺斯基的声音在颤抖，“告诉特勤局，他们带着枪，还有爆炸装置……”
“坚持住，莱诺斯基！”凯芙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坚持住！我这就去救你———”
“别犯傻，姑娘。不要过来。”
话音刚落，莱诺斯基的信号就中断了。
凯芙一骨碌爬了起来，看见几个人扭住橘黄色衣服的双肩，一个劲儿地把他往一个小巷里拽———
“尼摩！尼摩！“她失声大喊起来，“你听到他说的了吗？我要过去……”
"Negative,凯芙，”尼摩坚决地说道，“给我呆在一边，不许插手———”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见鬼，我一定得……”
她摇摇晃晃地扶着电话亭站了起来，胡乱地抓起一大团雪往脸上拍了拍。
QRF小组不可能及时赶到的，他们的车辆甚至都不在主干道附近……只有我———
———我离他只有一个路口，只有我可以救下他，就是现在……
……
无线电突然被一个惊慌失措的喊声打断了————
“尼摩！你得看看这个！”
是奥嘉。
“最新的结果！“奥嘉语无伦次，”瞧瞧这个……程序分析出了其中一个嫌疑人的视网膜片段，但是……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当凯芙擦干泪水，向对面的街角凝望的时候，她差点发出了和奥嘉一样的惊叫———
是那个人……蛇蝎一样的面孔，尖尖的下巴，鼻子周围星星点点的雀斑……还有她的裸露出来的胳膊，那个凯芙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丑陋纹身———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眼镜蛇，缠绕在血一样鲜红的玫瑰花上。
“她是回声计划的线人，芭琪拉·阿斯兰诺娃！可她不是我们的人吗？怎么会……”
眼镜蛇纹身的主人侧过脸，嘴角稍稍翘起，留下一个轻蔑的微笑。随后，她的身影被浓厚的烟雾和火光遮蔽，消失在街头的拐角。
“终于逮到她了！”尼摩难掩兴奋之情，“QRF小队，高价值目标已现身。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杀死米夏匪首芭琪拉·阿斯兰诺娃，清除一切挡道的障碍！”
没有继续听下去，凯芙不自觉地做出了反应。她猛地起立，大步流星地从倒在地上的示威者身上跨过，直朝那个身影追了过去———
“你干什么！”看到监控录像上一个飞速奔跑的影子，奥嘉吓得倒抽一口冷气，“露娜？露娜！快回去————”
剧烈的情绪冲击着她的理智，凯芙没有理会奥嘉的警告。除了那处街角，其余的地方在她眼前似乎都蒙着一层白雾。她把雪地踩得嘎吱嘎吱直响，一只手伸向大衣背后的枪套————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芭琪拉，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当心！”
凯芙刚刚抽出手枪，就感到肩膀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她整个人都被撞飞了好几米远，一头栽倒在刺骨的雪地中，手枪从手中掉落，“啪嗒”一声甩出老远。
是特区防暴。他们追上了凯芙，举起盾牌，毫不留情地将她撞翻在地，雨点般的警棍落在她的头部，还有身上。
“哦，天呐！天呐！”
凯芙蜷缩着身体，双手抱在头部，紧紧地护住后脑，内脏这样的致命部位。
“救救她，尼摩！快叫他们住手！住手！”
尽管奥嘉在无线电里大喊大叫，尼摩却始终没有回复。
凯芙沉住气，默默地忍受着殴打。就算她的额头已经被警棍打破，鲜血染红了身下一大片积雪，凯芙也紧闭着嘴唇，一声不吭，尽可能表现出害怕，软弱的样子。很快，眼看凯芙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特区防暴又给了她后背几棍，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她的身边，继续寻找下一个示威者。
凯芙稍稍睁开眼睛，透过沾血的手指缝观察着前方的情况。冰雪漫过她的额头，缓解着火辣辣的伤口，也把她即将失控的情绪冷却了下来。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凯芙看见几名示威者试图逃走，但仍然被特区防暴按倒在地。她没有放松警惕，因为一些警察从她身边路过，时不时地还会对她踢上几脚。这个时候，要是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活动能力，无疑会遭到更加凶狠的殴打。只有让警方认为自己已经昏迷，失去反抗能力，才有可能得到他们的救治。
那才是她等待的机会。
“露娜？露娜？”
无线电里，奥嘉的声音听上去都要哭出来了，
“你怎么样？还能活动吗？”
“别管我，”凯芙喘着气，尽量不让警察发现她在和人联络，“QRF小队呢？他们已经出动了吗？”
“嗯……应该是这样。不过你真的不要紧吗？我去和防暴中心联系……”
又一脚踢在凯芙的腰间，疼得她不禁哼哼了一声，
“露娜！”
“不要你管，”凯芙紧咬牙关，”尼摩人呢？我要跟他说话。”
“联系不上了，露娜……从刚刚开始，他的通讯频道就从无线电上消失了。”
“这老伙计……他在搞什么？”
“我不知道，露娜……”奥嘉哭哭啼啼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看来，我是没得选择了吗。
警方大概真的以为凯芙已经昏迷过去了。一名特区防暴走到凯芙面前，蹲下身子，一双明晃晃的手铐在她眼前闪过。
“奥嘉，我的枪在哪？”凯芙小声询问道，尤其刻意压低了”pistol”这个单词的声音，“我现在不能抬头，怕引起警方的注意。”
“呃，在你的前方，大概十码左右的地方，”奥嘉抽了抽鼻子，“嗯……你，你要做什么？”
凯芙闭上眼睛，在心里暗暗地数着。
三……二……
“你不会是要……别！别啊！”
没有理会奥嘉的尖叫，在那个冰凉的金属碰触到凯芙的手腕时，凯芙突然睁开眼睛，一只手抓住那个特区防暴的手腕。
一。
那个特区防暴发出一声惨叫。凯芙夺下他的手铐，右手指关节直朝他的咽喉戳去。
“****！”附近的警察见状，立即朝凯芙的方向赶来，“暴徒！抓住她！”
不等他们接近，凯芙使出浑身力气，一个鱼跃朝手枪扑去。
拿到了！
一只大手猛地掰着她的肩膀，凯芙毫不示弱，顺势回过身去，左手轻巧地拨开警察的胳膊。她瞄准对方的头盔，抄起手枪枪匣劈头盖脸地砸下去。
砰砰！
两记重锤，警察防暴面罩被敲碎了一块，鲜血飞溅出来。他朝后跌了几步，左手支撑着自己，右手还在试图去掏辣椒水喷剂。凯芙没等他挨到腰带，就抓住他的右手，一把撞向身边的电线杆———
“咔擦”一声，警察还没回过神来，他的手就被死死地拷在原地。
凯芙喘着气，慢慢站立起来，她的手上还抓着那支P226手枪。
“哦，不好了，露娜……”奥嘉气喘吁吁地说道———好像那个困在亚历山大大街的人是她一样，“你惹了个大麻烦！警察全往你那个方向去了！”
果然像奥嘉说的那样，周围的特区防暴看见自己的同事被打倒在地，拔腿就向凯芙这里赶来。
起码十名虎背熊腰，全副武装的警察。他们手里提着警棍，半自动霰弹枪，想知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示威者，胆敢当着他们的面袭击警察。
凯芙扭头看去，一个愣头愣脑的青年举着一个燃烧瓶，正在她的身后和一个警察对峙。当机立断，凯芙没有看眼前的特区防暴一眼，随手捡起一根掉在地上的警棍。
“不许过来，”那个青年声音颤抖着，正虚张声势地举着燃烧瓶，“不然我就……”
他还没说完，凯芙就狠狠地甩出警棍，砸向那个警察的后脑，当场将他击倒在地。
“你是……”
青年目瞪口呆，完全没意识到凯芙冲了过来，一把抢下他手中的燃烧瓶，就在这时————
啪！啪啪！
凯芙迅速回身，将青年的身体挡在自己前方。橡皮子弹一串串地飞过，但是全部打在了凯芙身前那个人肉屏障之上。她抓起燃烧瓶，朝一辆小轿车车底一滚，随后扔掉被打晕过去的青年，掏出手枪朝那个燃烧瓶射击————
“轰隆！”
猝不及防之下，小轿车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爆炸，巨大的火光直冲上四层楼高。
“闪开！闪开！”
凯芙钻进惊慌失措的示威者里，不时拔枪朝天空鸣枪示警。
惊恐而混乱的人群是一个绝佳的屏障，凯芙很快摆脱了警方的追捕，溜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
她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慢慢地靠墙蹲了下去，不停地喘息着。
……
……
“露娜？露娜？”
一个激灵，凯芙揉了揉眼睛，把手从伤口附近移开。
“老天啊！你还好吧？”奥嘉着急地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你……奥嘉，你就别问我问题了，”凯芙疲惫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我好像把莱诺斯基给跟丢了……”
对面突然沉默了下去。
“奥嘉？”
“露娜，”奥嘉的语气十分诡异，“你在哪里？”
“我不是说了，我不知道！”凯芙感到有点烦躁，“让我安静一会儿，好吗！我正在想主意————”
“可是，卫星坐标显示，”奥嘉不确定地说，“那个东欧线人，他现在的位置……离你不到十米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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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三卷到此为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