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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诺尔小镇位于南部大陆塔尔塔里王国的边境，土地肥沃，因为位于国境线，来往的异国商队众多，镇民大多过着富裕生活。
清晨的曦光透过朦胧晨雾照亮初醒的镇子，不少做早食买卖的镇民已经穿戴好打开隔好木板的店门。遍布水道的街路上偶尔能看见几道雾中前行的人影，大多是从旅店出来赶路的旅客。
朦胧雾中走着一道黑色人影，在晨光下渐渐清晰。身材高大，穿着黑色大衣，深棕色的长发披散至腰间，头上戴着有些破烂的圆顶黑帽，看不清面容，下巴留着一小撮胡子，打着哈欠随意看着四周街道。
亚芠缓步走在街道上，口中呼出的白气混在晨雾中分不清。淡金眸子随意扫了扫四周，冷清的街道上只能看见几个背着装满货物的宽大挎包，给一些富足人家送牛奶的小伙子。这些人大多是家庭较为贫困的孩子，清晨早起做着兼职。
走过几条街，直到镇子的中心，大多商铺已经有伙计在外边解开门上的链条开门，总算是感觉热闹一些。
镇中心一排整齐的白漆房屋，看着赏心悦目。
这样的场景在小镇里是很少见的，只有城里有钱人住的地方才会盖起砖房还刷上白漆。也只有富裕的塔诺尔镇的人才能盖起这样一排屋子。整齐楼屋其中有一间土黄色的破旧木屋异常显眼，只是平房，大门上隔着竖着摆放的隔板，在清晨雾中木板有些潮湿，边缘木刺翘起。
亚芠走到木屋前停下，伸手在身上捣鼓了下找出铜制钥匙，把捆在隔板前锈迹斑斑的链条解开放在一边角落里。
几下把深褐色的挡门木板拆下排在屋外巷口，露出的店内摆设很简单。
正门口是一个拦了半个店门，看起来有些年份的红木圆柜台，柜台下的橱窗里摆着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断裂的锈迹匕首，缺了一半的古代硬币，奇异花纹的徽章，还有些标本一样的植物。
柜台后面是白墙壁橱，空荡荡的，没多少东西摆设。角落门前放着一具高大的全身盔甲，肩铠和臂铠上满是狰狞的倒刺，不过破旧异常，爬满红色锈迹，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打开门透了会气，亚芠擦擦眼角走近盔甲后面的木门，搬出一张黑皮躺椅放在柜台后边，又陆续拿出一些一看就是没人要的小玩意或是差不多报废的武器防具放在壁橱上，最后看了看全体摆设，总觉得缺点什么后从柜台橱窗下的锁门里拿出看上去是店里最值钱的精装诗集放在柜台上。
做完这些外边的晨雾也散了大半，一个头上绑着白巾的小贩推着小推车在外边有一声没一声喊着。
“迪卡奶油茶，三铜仑一份！果酱面包五铜仑……咳咳！”
小贩声音有些嘶哑，应该上了年纪，吆喝在雾中传出老远。
想起自己还没吃过东西，亚芠从柜台里翻了翻拿了些零钱，快步走到推车前要了杯奶茶和面包。
“都来一份吧。”
“好的，客人你拿好。”
中年迈向老年的小贩笑眯眯的，动作麻利取了奶茶和面包递给亚芠，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挤在一起，比起笑更像在哭。
看着小贩推着车走远，吃着早餐。
奶油茶被宽大植物叶子做成的杯子盛着，透着苹果甜香的味道。面包里的果酱似乎是刚做出没多久，还有些涩口，不过搭配着奶茶吃起来也还是不错。
将奶茶杯随手丢开，亚芠呼口气转身回了店内，随手拿起摆在柜台上的一本诗集躺在黑皮躺椅上，打开书盖在脸上打起瞌睡。
原本还应该打扫一下店内和门口，不过这家破旧当铺其实是有人来打扫的，只是来的时间不确定，毕竟对方还是个孩子，这个时间点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
闭目养神着，时间流逝很快。店外的声音渐渐嘈杂起来，晨光随着雾气消散洒落整个塔诺尔镇，穿着黑皮大衣躺在向阳店门前的亚芠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外面的行人渐渐多起，三两成伴跑去镇外参加骑士训练的富家孩子，伴着滚轮声响载满货物的马车，隔壁杂货铺里传出的砍价声音。
“老板！老板！我来买东西！”店外跑进来一个穿着吊带裤子的白皮肤男孩，蔚蓝色的眼睛，漂亮的面孔可惜长着些雀斑。鼻孔下面隐约能看见一道透明痕迹，想来是急急忙忙从家里跑出来被风吹了。虽说已经到了春季，这里还是南部大陆，不过白天气温还是很低。
“老板！生意上门了！亚芠老板！”
男孩拍着红木柜台试图叫醒亚芠，换来的是诗集书下哼唧一声，转过身避开男孩热情的视线。
“老板！快起来！我送钱来了！”
男孩看着店主这懒样有些着急的翻身跳进柜台里，使劲摇晃躺椅上装睡的人。
“真啰嗦，先打扫干净再和我说生意事情，反正汤姆你小子也买不了什么。”亚芠哼哼两声撤掉脸上的书，把一边的圆顶黑帽盖在脸上。
“不一样！我有钱了！我真的有钱了！”
“哪偷的，别跟我说你又拿了你父亲的储金来我这，先说好我是绝对不会收，再有一次你的父亲一定会让我关门。”
亚芠微微睁眼看了下汤姆，这个长发小子今天头发都没扎好就跑他这来了，金色的柔顺长发荡在空中，偶尔扫过他的脸，痒痒的。
汤姆是塔诺尔镇镇长的孩子，虽说镇长不算什么大人物，不过想让他一个普通自由民关门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上次汤姆想要他店里的一本据说是流传自启灵帝国大骑士波尔德的修炼手记，偷了他镇长父亲的一枚紫水晶戒指来交换。事情暴露后他差点没被士兵抓起来。镇长在小镇上还是很有权利的，况且他是个外来户，想要整他是很简单的事情。
“不是，不是偷的！”汤姆脸红红的眼神有些躲闪，提起这事让他有些丢面子，赌气大叫着从吊带裤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羊皮钱袋，被他打开后露出里面大量的银仑和几十枚金仑。
“你看，我真的有钱了！我父亲的弟弟，就是我叔叔昨天从卡伦城来我家做客，这些钱都是他给我的零花钱！”
转过身看了眼钱袋里耀眼的银仑和金仑，亚芠嘴角抽搐一下。
“我有钱了！我要买骑士佩剑！我要十字剑！”汤姆大叫着，钱袋在他手里一跳一跳发出钱币相撞的美妙声音。
“万恶的有钱人”随意嘀咕一声，亚芠丢开脸上的圆帽，翻身下了躺椅走到角落处的全身铠甲边，拿过盔甲持着的一柄花纹秀丽，剑柄缠着金丝的十字剑。走回汤姆身边在他充满渴望和崇拜的注视中甩了个剑花，一边解说道。
“十年战争中某位不知名的魔法骑士的遗物佩剑，虽然已经失去了魔法的威能但还是不失为一柄骑士的武器佩剑。当然，它看起来是破了点，不过洗干净擦上油它还会是一把好剑。”
拿着破旧中透着几分华贵的十字剑，亚芠在不大的店里演练了一段基础骑士训练课程中最基本的剑术，最后潇洒一挥，十字剑剑尖处发出嗤的撕裂声响，送至汤姆狂热的小脸面前，停在他喉前三公分的地方，带起的劲风吹得男孩金发飞扬。
“现在，仅仅488银仑就可以得到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可是那场十年战争中的武器，无论是实用还观赏又或是研究收藏，它都是您的最佳选择。”
“我要了！”
“488银仑不二价！谢谢！”
“给你。”
汤姆毫不留念地把装着一笔相当于普通镇民两三个月工钱的羊皮钱袋丢到亚芠伸出的手上，然后迫不及待抢过十字剑，一脸狂热的对着一边的空气使劲挥舞，隐约也能看出几分基础剑术的架势，不过完全没有亚芠挥舞时的气势。
店里空间不大，随意挥舞的十字剑几次差些划过不算值钱的商品，让亚芠眼角抽搐，不过看汤姆兴奋的样子没说什么。
“话说你小子为什么这么执着骑士剑？”
听到身后的疑问，汤姆想也没想大声叫着，“当然是要成为将来最强大的王国骑士！我一定会成为塔尔塔里最强大的骑士！”
“那买把普通的十字剑不就得了，话说你家里十字剑应该也有吧。”
“父亲不让我碰，再说了，普通的剑怎么能配得上将来最强的王国骑士！只有这种经历过十年战争那种惨烈战役的魔法佩剑，才配得上将来最强的王国骑士！”
骑士传记看太多了吧，亚芠里默默无语。
看着汤姆在店里胡闹地挥着并不算锋利的剑，亚芠抛抛手上厚重的钱袋，神色有些复杂。
骗小孩子的钱多少让他有些心理不安。
那破剑是十年战争时候的一位骑士的佩剑是没错，不过魔法佩剑就和魔法骑士就是完全胡扯。真是那种武器就算报废了也要至少七八百金仑才能拿下，还是最低级的。
用一把已经处于报废边缘的破烂骑士剑骗了一个小孩的零花钱着实让人有些良心不安，虽说这孩子是镇长孩子，家里很有钱。
不过钱都收了自然不可能还回去，再说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
“汤姆，把剑拿来一下。”
“做什么？”汤姆还在假象着身前有强盗匪徒一流的敌人，兴奋地对着身前的空气左刺右挑。
“给你的剑擦点精油，这剑虽然是好剑但年代有些久，得护理一下。”
为了不让良心难受，亚芠决定给男孩免费护理一下。
拿过老旧的十字剑，又从橱柜下面拿出保存精油的盒子和白布，亚芠在十字剑剑尖处弹了一下，嗡的鸣响荡在店铺里。懂武器制作的人能从这声音中听出很多，比如说这剑该磨一下了。
“不该良心发作的。”嘀咕一句。
“什么？”蹲在一旁看着亚芠又从橱柜下面取出磨刀石的汤姆没听清。
“我说这剑该磨一下了。”
“可这剑是魔法佩剑啊，传记里不是说魔法佩剑是不会腐朽的么。”汤姆眼睛一瞪，小嘴巴有些垮下去。
“所以才会是传记，你个小鬼不知道的多着呢。”亚芠忽悠着。
其实原因是这柄剑只是普通精制十字剑。真正的魔化物品就算失去了魔法力量也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腐朽，至少几十年时间不会有问题。
时间在磨剑和护理中悄然流逝，等汤姆兴奋拿起仿佛恢复到征战时期，通体是华贵银白的十字剑时，时间已经是正午。
这期间店铺里没有一人上门，倒也是常态。
虽说亚芠开的当铺是全镇唯一一家什么都收的当铺，不过塔诺尔镇富足但也只是普通小镇，当东西最多也就是珠宝一类，而镇里是有专门的珠宝商行的。他这里收的东西，来源是停驻在塔诺尔镇的一些商队。得到物品后分析价值再去其他地方转手卖出，运气好碰上一些商人不知道具体价值随意出手给他的贵重物品，能狠狠捞上一票。
不过那种机会很少。一般都是卖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镇里的小孩，偏偏小鬼的钱。因为他很会扯虎皮，能把小鬼诈的一惊一乍，怂恿两下基本都能成交。
趴在柜台上，亚芠看着外头的行人。正午时间镇中心很热闹，也就他一家店门前一只鸽子都没有。
回头看看依旧对着空气乱挥一通的汤姆，亚芠打个哈欠蓦然想起一件事，视线飘到汤姆胸前，花色衬衣下面有着微不可察的凸起。往下看去，宽松的吊带裤导致看不出臀部的曲线，不过眼神好的亚芠依然能看出一丝挺翘痕迹。
“说起来，你小子也快十三了。”
“嘿！”大喝一声作了基础剑术的最后一式，汤姆擦擦脸上的汗，回头笑着，“嗯，再过一个月，到时候亚芠老板要送我什么礼物。”
“我和你很熟么？”眼皮一跳。
“你老说我是你看着长大的，不给礼物怎么行。”
诺塔尔镇有个自古传下的风俗，十三岁前，男孩要做女孩养，女孩要做男孩养。
亚芠面前的汤姆看起来就是个淘气野小子，喜欢看夸大的骑士传记，不喜欢女孩子该喜欢的，天天只想着长大了上战场杀敌，做着英雄梦。
实际上是衬衣里缠了裹胸布的女孩。
“再过半个月就要当女孩了，还成天想着骑士梦，不怕被你父亲揍啊。”
“哼！反正我以后要去进行骑士训练，我就要做骑士！将来还要成为国王最强骑士！”
闻言有些莞尔，亚芠走近汤姆，伸手在她头上狠狠揉了几下，金色的柔顺头发摸起来很舒服。
“该死！别碰我的头！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呵呵。”亚芠轻笑，松手走近里间，身后的汤姆嘟着嘴抚顺被弄乱的长发，又好奇跟上进了仓库的亚芠。
“亚芠大叔你在找给我的礼物？”
黑漆漆的仓库里看不见五指，空气里飘荡着浓重的霉味，汤姆捏着鼻子退了出来。她受不了里面的气味。
不多时亚芠从里面出来时，手里拿着本朱红封面的薄册子，封面上几行模糊的字母依稀能看出“锻炼法”。
随意把册子丢给汤姆，亚芠拍落身上沾着的灰，想着是时候打到一下仓库了。
“这是什么？”手忙脚乱接过册子后，汤姆随意翻动着页面，泛黄纸页上绘着做出不同动作的人形，旁边有着几行小字。
“你梦寐以求的骑士传记的开端，真的假的我就不知道了，来这镇子前我路边捡的。”合上里间门，亚芠推着汤姆出了店铺，转身给店铺合上木板。是时候去吃午饭了。
“肯定是假的，哪有人会把生命能量锻炼法写书上，还配图。”翻了两下册子，汤姆翻了下白眼。
生命能量锻炼法这种这个时代最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写在书上，还捡的。
“你就当画册看呗。”笑笑，在隔板外面锁上链子，转身看了眼翻册子的汤姆。
“我去吃饭了，这东西就当我给你的礼物好了。不喜欢丢了也行。”
“嘁，小气的大叔！”嘴上说着，汤姆还是带着笑意收起了册子。五岁认识这小气大叔开始就没见他给过自己什么礼物和优惠，这还是第一次收到礼物，虽然看起来就和不要的东西一样。
把十字剑别在腰间，又觉得不好走路举在手上，汤姆蹦蹦跳跳走开，往家走去，还不忘一边后跳着向亚芠一边挥手大喊大叫说再见，惹得行人纷纷投来视线。
笑着摇摇头，亚芠收起钥匙走向别的街区。
饭后回了店铺，这时候街上人流有少了不少，店里依旧没有客人。冬季刚过，到异国行商的商队还有段时间才会经过诺塔尔镇。
生意不景气是很平常的事情，大多数时候当铺即使连续开张一个月也没几个人上门，除开几乎天天往这里跑的汤姆。
亚芠坐在躺椅有一页没一页翻着诗集。天蓝磨砂过的精致封面上写着书名《十年的血与铁之音》，以诗歌文字来叙述十八年前结束的，发生在大陆北部持续十年之久，圣托里尔帝国挑起的大陆战争。
那是一场席卷了半个北部大陆的血腥战役，被学者们评为大陆史上最为惨烈的战争。战后与战前对比，长达十年之久的战争造成的战士伤亡和民众流失无法计数，十二个王国被血洗，三个大帝国崩解，大量国家因为经济问题导致民众暴乱，战争结束后又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自由民起义，推倒了众多王室统治。直到近些年北方大陆才平静了一些，但十年战争造成的影响依然深远存在着，战争中战败国的残兵组成的强盗团成日活跃，现今的北大陆可谓是混乱之地，依然有很多难民出逃。
双眼无神翻动着书页，吟游诗人所著的诗篇里通篇都是夸张的赞歌与诗词，以此来叙述十年战争的宏大与壮烈，却刻意避开了血腥残酷的真实。
“无聊。”
也不知是说诗词还是战争，亚芠张大嘴打个哈欠，索性躺在躺椅上把诗集往面门一盖，打起瞌睡。
店外的天空，渐渐阴沉起来。高空狂风吹袭，黑压压的云层朝被碧绿丛原包围的塔诺尔镇飘来。
PS：嗯，我自信说，这是一本好书。西幻向，适合喜欢看幻想的人，或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