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母亲还是心软地叹口气，道：“好吧，我先和你爸谈谈。”
当我和母亲走到父亲和莉丝待的屋子时，父亲还在艰难地用他那蹩脚的英语，试图和莉丝交谈。看见我和母亲出来，父亲又恢复平静的神色，对莉丝说道：“your English is very good。”
莉丝睁着茫然的大眼睛，显然在她的交流生涯中还没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即使是我，也只是夸赞她的中文越说越好。
“老孟，你过来下，我有话和你说。”
而我则坐回父亲适才坐着的位置，和莉丝聊起来。
“这就是papa的papa吗？”
我越来越喜欢揉莉丝的脑袋了，一边揉着一边回答：“是啊，这是我的papa。”
“那，”莉丝微微垫起脚尖，眼睛向上看着我，“他也喜欢莉丝吗？”
“这是肯定的啊，我家莉丝人见人爱呢！”
但莉丝还是表现出不安的神情，也是，我的父亲常年保持着严肃正经的表情，据说我的大姐和二哥的孩子们都觉得我父亲是个很难相处的老头子。
父母那边没过一会儿，很快就回来，我不知道他们谈论了什么，但仅从我的只言片语中，显然他们也根本不能推测出更多的东西。
父亲走了回来，却见他习惯坐的长椅正在莉丝屁股底下，我捕捉到父亲的目光后，正要提醒莉丝，然而父亲只是看了一眼坐在长椅上，还不安分地不停晃动着小腿的莉丝，自己拖来凳子坐在一旁。
父亲一坐下，空气中的气氛陡然一滞，莉丝摇晃的双腿，也渐渐缓下来，然后双手交叠在膝盖前，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我正想要打破困境时，父亲忽然开口说道：“她……”
我连忙闭上自己的嘴，看向父亲。
父亲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声音太过郑重其事了，尽量轻柔着道：“她叫什么名字？”
我心里感到放松，父亲这样的态度即是表明接受了我的女儿，尽管我没向他们解释任何问题，但他们依旧选择了相信我。即使我离家这么久，他们也没有曾责备我。
“她叫莉丝，孟莉丝。”
“唔，莉丝？听起来像个英文名字。”
“是的，莉丝从小在国外长大，我已经在尽量教她中文了。”
父亲看了我一眼，似乎从我这句话里已经明白了我和莉丝之间复杂的故事。
“她的户口还没办吧？明天跟我走一趟民政局。”
“不，她的户口已经办了。”我说着拿出了早已办好的证件。
“办了？”
父亲接过我手中的证件，诧异地看着我，“这是你办的？”
“不是。”
“……”
无言的沉默继续压抑着空气。
父亲见我最后还是什么也不说，只得继续问道：“莉丝今年几岁了？”
“四岁了。”我看了一眼莉丝，笑着道。
“嗯……再过两年也该上小学了。”父亲为我规划着，“你呢，你回来有什么打算？”
我端正身子说道：“我想在龙潭陪着莉丝长大。”
“这么说你要回来工作了？”
“先让莉丝习惯这里的生活再说。”
父亲摆了摆手，“你先去找工作，莉丝交给我，我来照顾她。”
“你？”
“你爹我教了几十年的书，还教不了一个小丫头？”
“这……”
“你好好准备工作上的事吧！”父亲把眼一瞪，“难道回来后还打算我和你妈养着你吗？出去支教四年，量你也没存什么钱。以后你好歹也是当父亲的人，连养家糊口都办不到那可真是丢死人了！”
这老头子……我瞥着他一派正气的模样，怎么那么像在和我抢莉丝的样子呢？
“可是爸，”我小心翼翼道，“英语方面……你行吗？”
“哼，你爸也曾经给英语老师代过课，简单的交流还是不成问题！你也是个成年人了，别再跟个孩子一样让你妈担心，赶紧找工作，知道吗？”
我低下头，不断应着是，心想：嘴里总是说着我是成年人，然而一直把我当孩子的不就是你们二老么。
不过反正已经回了家，让莉丝和父母他们多熟悉也好，而且现在正是学校放寒假的日子，父亲空余时间正好也很多。
父亲略微沉吟了一会，又道：“正好你二哥的女儿也上小学了，我让他们把孩子送到我这来，我去学校借块小黑板，喏，就在客厅这搭块黑板。”
听着父亲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起来。
“而且我买了影碟机，托同事在外地带回来一些幼教的影碟，正好教导他们。”
“影碟机？”我疑惑了下。
父亲咳嗽了下，指了下客厅前方，电视机旁边一个黑色的长方体，那模样正是时下流行的影碟机，没想到父亲居然也买了。
莉丝似乎被父亲的指向的方向吸引，一步一跳地走到影碟机面前。
这时，听着谈话的母亲忽然道：“你爸现在当了十七中的校长。”
当了校长？
我收回看向莉丝的目光，看着父亲，他只是淡淡地说道：“运气好而已。”
我笑着说：“还没对老爸说恭喜升职呢。”
“臭小子，”母亲敲打了我一下，“当初叫你回来你不听。”
接着，母亲将话一转，说道：“老孟，你说要接小花过来吗？”
“是啊，小花现在也才二年级，可以一起来听我讲课。”
“小木呢，小木和小花同龄，虽然晚上了一年学，也接过来嘛。”
父亲正要说话，忽然间一阵音乐响起。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前辈的光荣品德，爱祖国，爱人民！”
我和父母被吓了一跳，往音乐响起的方向看去，却看见莉丝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电视机，谁知这小丫头瞎鼓捣着居然将影碟机打开了，还正放着碟呢。
父亲小声地嘟囔了句：“这孩子挺聪明啊，刚买回来的时候我和你妈弄了好久才搞明白……”
“papa！”
莉丝转头叫着我，一手指着电视，脸上笑得很开心。
“好听吗，莉丝？”
“嗯，好听！”
父亲道：“把小丫头牵过来点，听说靠太近看电视会变成近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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