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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林清扬什么也没有做，没有出现，只是窝在自己的床上昏昏沉沉睡了一天。第二天他竟然买了张火车票，独自北上在北京待着混日子。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看报纸新闻，才知道上海突然暴雨，黄浦江惊涛骇浪几乎淹了两岸，大浪卷起十几米高，掀翻了数艘船，电闪雷鸣，一夜不休。林清扬忽然意识到附身在张氏身体上的那条黑蟒渡劫而去，终于真正成为了龙众。但是他依然什么也没有做。
又是一个多月后，有朋友从上海来，偶遇林清扬，告诉他张小璐与一位法国领事结婚了，带着弟弟一道去了法国生活。
知道她离开后，林清扬忽然揪心的疼痛，这颗心就像被盐水泡着，时时缩紧疼痛不堪，这之后除了酒以外，他吃什么都不香甜，对什么玩乐都失去兴趣，每天醉醺醺的活着，失去了生活的意义。
二战全面爆发后，法国沦陷。林清扬最后一次听到小璐的消息，是听说她死在战火之中。
那天林清扬忽然疯了。他买了烈性最高的酒，笑意盈盈地醉死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来到幽冥，翻看了小璐的生死簿，知道她是因为法术而生，本没有下一世的命运，只能在幽冥里飘荡到永恒。他到冥官这里去商量解决的办法，遭到一通狠狠的冷嘲热讽与责骂，说的话与张氏差不多。身为天众，他可真是放纵与堕落，现在干脆为了一个女人轻易便抛却一世性命，来到幽冥去为她争取福利。可笑的是在活着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为她做。
林清扬也不争论，只是一脸无赖相，就地打坐对冥官说道：“那么行吧，在人间在冥间都是一样的修行方法，我哪也不去了就在你这儿修行，先把小璐的下一世与福报修出来，再修我自己。我也有我的方法，总可以解决的。”
说话间他就盘腿念起经来，念经文的时候，神力震撼地整座冥府在震，众鬼惧怕，冥官根本办不了公。
“你也太想当然了，天众要是都像你一样胡来，世间的规则秩序将混乱成什么样子？！”冥官质问他。
“所以我舍弃这一生不要了，我再投胎到人间一次，重新修行，重新改过。只要我觉悟，我就有重来的机会。”
“你有你的能耐，你要怎么来去，谁都左右不到你。但是其他人的事情与你无关，你管好自己便行了。”冥官忿忿说道。
“谁都可以不管，这个姑娘我管定了，我欠她的，一定要还给她。”
“冥间不是你行侠仗义的地方，更不是你谈情说爱的场所！”
“我不会带她走，只要给她修到进入轮回的机会，为她修到一个好来世就行，再往后的命运就由她自己来决定，她的因，她的果，我一概不管。”
“这又有何意义，六道轮回，不觉悟的人早晚是永堕地狱的命运，你竟然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但是对这个姑娘来说，不是现在。”
“觉迷迷灭，觉不生迷，想不到你一个天人，竟然会着相。怕是你的修行也要功亏一篑。”
“我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不劳费心。今天你答应便答应，不答应，我便以我的方式来办。”
“哈哈哈，你若着相，你若为情所困，早晚也是沦落到我这里来，到那时候你经过六道循环，生生世世的消磨，再落入冥间便是一点法力也没有的寻常之鬼，我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待，等你再来时收拾你，岂不快哉。”冥官吹胡子瞪眼，笑比哭还难看，面容狰狞，好不可怕。
林清扬也没啥可争论的，悠悠道了一句：“呵，那你就且等着吧。”
说完又继续念经，冥府又一阵晃动，跟孙悟空闹龙宫索要定海神针似的烦人。
冥官实在吃不消了，挥挥手，叫鬼吏将小璐的魂送去投胎，也请林清扬赶紧地去投胎，别在冥府折腾。
林清扬笑眯眯地走了，可惜一路上都没有见着小璐。见着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一声道歉，他的脸皮再厚，见着她也会被惭愧而熔穿。
他往自己该去的投胎路线走，经过奈何桥，看见孟婆。
孟婆面无表情地舀起一碗汤递给他，说道：“你们天众的记忆我不负责消除，但是你上一世在人间留下的情与念都必须忘记，饮下这碗汤再上路，把不该有的心思都消除的干干净净吧。”
“在我之前，是不是有一个挺漂亮的，浓眉大眼，长得可水灵，又年轻又活泼，这么高，皮肤特别白的姑娘过去了？”林清扬忽然问。
“鬼都长一个样子，什么漂亮不漂亮，每时每刻从我面前过去这么多鬼，谁会去看它们的样子。”孟婆不耐烦地说道。
“呵呵，我只是随便问问，这不快要忘了她了，还是得再念几句，怕以后没的见了。”林清扬苦笑，端过了汤。
“人世间有的都是不该有的，都是业力所生的幻相，你是天人，你最该清楚，何必由我们来教你。”
“那又何必有一个人世间？业力相生，生出混沌，混沌里又有了灵性众生，生又何必给人智慧，给人智慧又何必给人情感，若说这些都是当悟当破的修行，这修行是真苦，我了然了。”林清扬慢慢说道，再不舍也得放下，他端起汤碗一饮而尽，只觉得一股冰流从头冷到脚，又冰寒刺骨到了眉心。
再下去便真是一阵心寒，有些人的名字与脸孔就被粉碎的干净，再也记不起来。
他往轮回点走去，有一个大眼睛很漂亮的女鬼在不远处飘荡着，鬼都是差不多样子，看起来灰蒙蒙的没有一点儿精神气。但是那个女鬼身上有一层美美的光晕，比别的鬼都要好看。
林清扬望着她有些好奇，甚至有点出奇的好感。
但是他是天人，投胎不用排队，所以他很快就投生去了，也不知道那个女鬼去了哪儿，未来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是否有缘在见。
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啊。
一点儿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