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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扬铩羽而归，说不出的沮丧，躲在家里哪也没去，谁也没见，就这么一个多月。
张小璐找他都快找疯了，可是在朋友堆里问了一圈，大家惊讶地发现，认识林清扬这个小伙伴这么久，玩的这么欢实，结果谁也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虽然有他的电话，但大家发现这个电话打过去总是一个老仆人先接的，记下来电者的电话号码后挂了，再由林清扬回拨。于是按这个电话号码查过去也没有线索。
张小璐非常担心林清扬，可是哪都没有他的消息，她又着急又伤心，脸上失去了笑容，病怏怏地在家中等待着。
张氏默默看在眼中，忽然有一天，她带上小仆，雇了车出了公馆。
林清扬也就是在这一天在自己的小屋里迎来了不速之客。林清扬根本不是什么贵家公子，只是有办法弄到钱而已，平常独自住在一条弄堂的出租屋里，出租屋的一楼和二楼是主人家，他在三楼，外加一个阁楼间。这家的主人倒是在银行工作的职员，但并不是林清扬的爹也不是他的亲戚。林清扬平常在主人家搭伙吃饭，衣服什么都是多给了钱由这家人的女佣代洗，屋子也由这位女佣打扫。林清扬每月的房钱与帮佣费给的很多很利索，生活作风又正派、整洁、安静，所以主人家对他都挑不出错来。
林清扬的房间不大不小，除了简单的衣柜，一台留声机，其余的地方全摆着书，也有各种玩具，比如孔明锁与九连环，他自己的床铺被这些书与玩具包围着。然后便是养了一只猫，平常没事就边看书边逗猫玩，生活惬意轻松的不得了。
张氏到访时，主人家很意外，因为林清扬在他们这儿住了多年，从没有一个访客。突然来了一个贵妇人，还以为是林清扬的妈来了，所以主人家热情接待，并把她迎上楼。林清扬一听有客人吓了一跳，忙从床上蹦起来，走下楼一看，竟然是张氏，但又是果然是她。
林清扬没办法，只能将她迎上楼，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张氏冷冷站着，小仆守在门外。主人看他们“母子俩”关系紧张，还自己脑补了什么“不孝子出逃”的情节，也不方便打扰他们“娘俩”说话，便自觉地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女佣送上茶与点心来，依然没有地方摆放，只好挤在放留声机的桌子上。
张氏看都没有看这些点心一眼，只是冷冷注视着林清扬。
林清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张氏找到林清扬自然有她的办法，但是找到了反而令她更不满意。林清扬的生活方式太过安逸放松，对天众而言，是沉沦与堕落。做神不合格，做人太松散，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实在瞧不出任何好来。
林清扬看她眼神就知道她瞧不上自己，已经为此郁闷一个月了，忽然他想挣扎着绝地反击一下，于是他决定先声夺人。
“请问你为什么又来找我，我不是已经没再招惹小璐了吗？”
“你以为避而不见就是为了小璐好？”
“你别口口声声为小璐好，你自己又为她做过些什么，张家的结局搞得这么惨不全是拜你所赐，你杀了这么多人，那些姨太太那两位僧人还有小璐的父亲，以及你冒充张氏的身份借尸还魂，小璐要是知道全部真相又会怎么想？”
“呵呵，原来你想用这些事来质疑我。”张氏冷笑，说道：“张家的祖上曾对我有救命之恩，为报恩我进入张家成为张珂小姐的佣人，从小看着她长大，知道她命中注定要嫁给一个薄幸无情的男人，也知道张家命中注定会后继无人。人类之间的情爱脆弱又短暂，十年光阴匆匆而过，招赘进入张府过上富裕生活的男人便完全变了一个模样，贪婪放纵，以无后为名不停娶着妾室，领来的女人各个出身低微，刻薄刁钻，她们觊觎张珂小姐的正妻地位，不是妄想取而代之，就是品行不端。张小姐仁善，将丫环又许给了丈夫为妾，可这个男人贪得无厌，丫环也并非是什么省油的灯，我迫于无奈用法术强行使张小姐怀上身孕，希望可以挽回婚姻，想不到生下了女儿，男人依然无法满足，更是被权势鬼迷了心窍，花天酒地。小姐命苦，阳寿已尽，女儿却还年幼，难免受人欺负，我答应小姐无论如何一定守护好小璐，因此才用了借尸还魂的方法取而代之，但我也不愿意再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毁了张家，于是带着张家的血脉与积蓄来到上海。这之间发生些什么事情，死了多少人你是清楚。但我自有我的方式解决，没什么受冤的枉死鬼，我也无愧于心。”
“两位僧人不是枉死鬼吗？你用蛊操纵着四姨太下毒，毒杀了两位僧人，你又借四姨太之手杀了大帅。其他几位姨太太的各种死因也与你有关，这些都不算是枉死鬼。”
“两位僧人是我请去张府超度冤魂的，他们各自有绝症在身，我答应过在他们死后为他们超度，有我超度，他们能更快修成圆满。至于其他死去的人，我也能使她们在这一世迅速将恶业消完，换得一个好来生。所以要说害这个字，我并不算害人，只是教训罢了。而你却是真正在害小璐。”
“怎么又说到我头上了，我怎么害小璐了？！”
“你以为你避而不见，凭一味逃避就能让小璐对你死心，重新开始人生了？你错了，她只会在伤心与失望中漫无目的的等待着你，耗费自己的青春时光。你逃避了你自己的责任，却误了她的人生。”
“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嘛！”林清扬气馁了，一屁股坐在床上。他对张氏的质疑，她可以平静地娓娓道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狡辩不耍赖。但是换成他，面对问题却显得幼稚多了。
“你有三条路可以走。”
“哪三条？”
“第一条，用你的法术使她彻底忘记你。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你就选择独自承担痛苦，她不会记得你也不会有伤心，只有你自己知道，自己忍受。如果你自私害怕，那么就选择第二条路，去演一场戏，狠狠的当面的伤透她的心，让她对你绝望，恨你，厌恶你，然后离开你。这样你的痛苦被分担出去了，你们共同承受。或者第三条，你放弃你天众的身份，好好作为一个普通男人去爱小璐，在这一生给她幸福，陪伴她，守护她直至死亡。这三条路都比你躲在这里，自己风平浪静一点事都没有，却让小璐独自承受你的背叛与离开要强。”
“你不也能让她忘了我……”林清扬嘟囔了一句。
“哼，你用你的金身血符破了我的法术，我已经没有能力再让她忘了你，你想想你做的哪一件小事不是出于私心，却敢来教训我呢？”张氏问。
林清扬哑口无言。
“我修行圆满，在人间逗留的时间太长，已经无法再过久停留了。我无法继续照顾着张家的血脉，只能希望他们靠自己的力量好好活下去。国内时局眼看是越来越差，我希望小璐能带着弟弟远渡重洋，去国外生活。这个时代，女性不依附男性的力量生存会特别艰难，所以小璐一定要嫁给一位合适又优秀的好男人才能获得幸福，绝不能像她的母亲那样可怜。你若是能成为那个男人，我会帮助与祝福你们，但倘若你不是，就希望你速速决断，不要浪费小璐的时间与青春。”
林清扬听到这里，苦笑一声，问道：“难道你在此之前替小璐物色的就是像大卫这样的洋人？空壳贵族，毫无家产，混吃等死，就是这种？”
张氏不卑不亢地说道：“小璐瞧不上的男人，我自然也瞧不上。小璐喜欢的男人，我依然要替她把好关。”
“人的命运并不注定，时时在变，你管得了一时，怎么知道自己就管得住一世。”
“我能守护她多少就尽心尽力守护多少，她本是因为法术而孕育下来的孩子，并不在六道之中，能让她享多少福都是向天赚来的，我尽心便是，你教训我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只会伤害她。我自然不会允许你得逞。”
张氏说话滴水不漏，林清扬再次无话可说。
张氏见他一脸尴尬，知道他当下也做不出决断，便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若是你没有主见，我会告诉小璐一切事情的真相，你的身份与我的身份，让她彻底清楚了然，随后由她自己做决定。我相信小璐是坚强明智的姑娘，知道一切后也会清楚该如何把握自己未来的方向。如果觉得这个方式可以，那你就一直躲在这里吧，等小璐离开了这个国家，你还是你，还可以过你自己逍遥快乐的生活，醉生梦死，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醉生梦死，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这话通常是林清扬拿来吐槽大卫等人的话，忽然他发现自己也是被人这么概括的，他有点愕然。但是张氏说完话已经转身走了，
林清扬独自坐在房间里。这几天他躲在房里看书，时间很好打发，但是现在看书已经解决不掉他的烦恼，他没办法跑到文字世界里躲藏起来，他必须思考一个问题。
到底该怎么面对小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