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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数百年后的风景会和现在一样吗？
仰望天空，仁不时会这样想。
毕竟对于他来说，这片天空和这片森林自他有意识开始几乎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大概数百年后也是不会变的吧！
那么人呢？
恐怕数十年就会消散于天地间了吧！
一想到此处，仁握着扫帚的手就停在了那儿，他的脑中回响起了昨天夜里从空印的房间里传来的剧烈的咳嗽声。
太短暂了……
他的内心似乎在某处低语着。
在收养水月和他的时候，空印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尽管常年习武让他看起来还像是中年模样，但内在已经垂暮已久了吧！
昨夜那撕裂般的咳嗽声仿佛在提醒着他，这个男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还是少年的仁，第一次感受到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下意识看向大殿里的佛像。
人死后真的会成佛吗？真的可以到达彼岸吗？真的能够在佛国净土里享受极乐吗？
他有着太多的问题想要问问佛陀，可惜的是慈悲低眉的木雕并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这时，过于响亮的问候声从大殿的门外传来。
“冷泉国藤本正信求见空印大师……”
“又来了啊！”依旧抓着扫帚，仁一边嘀咕着一边转身走向了大殿。
至从三个月前被空印喝退之后，这名叫做藤本正信的武士似乎受到了来自上级的斥责，不得已只好再次来到苍莲寺邀请空印，而且这次似乎打定了主意不管怎样都要让空印前往冷泉国，尽管已经被空印驱赶了数次，但这个家伙似乎并没有打算放弃。
仁讨厌这个家伙。
或许是因为在上次的比试中最后差点被对方偷袭，但更多的是他察觉到了对方眼底的某种涌动的黑暗，就好像当年围攻自己和水月的那群逃兵一样。
没错，尽管每一次他在面对空印的时候都谦卑的低下了头，但站在一旁的仁却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不甘和杀意。
大概空印本身也察觉到了，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对方，并非是因为礼数不够周到，也不是因为对方带来的礼品不够丰厚，而是对方从背弃品格向两个孩子偷袭的那一刻开始，空印已经不可能再去相信这样一个人了。
更何况对方还被自己呵斥，在这样的情况下跟着对方前往对方的地盘和国度，简直跟找死没有两样。
面对苍莲寺整体的排斥，藤本正信只有咬牙坚持着，被主公斥责之后，他只有这一次机会去挽回自己的形象，否则在未来的大战中将再也不会有自己的位置，那么一个小小的旗本将会是可以预见的未来了。
然而空印的顽固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这让他的情绪不由日渐焦灼，对于空印的杀意也在逐渐累积着。
正当他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拿着扫帚的少年走出了大殿的大门。
他认识对方，正是三个月前和自己比试过的空印的门生，被叫做“仁”的少年。
“师傅不会见你的，你死心吧！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去冷泉，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仅仅打量了他们一眼，少年就吐出了毫不留情的话语，那厌烦的语气竟是丝毫没有将他身为武士和冷泉使者的身份放在心上。
这不禁让他怒火上涌，差点就想直接拔刀斩了眼前的小鬼。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这次的行动关系到自己未来，虽然他不明白这个和尚对于主公来说到底有什么重要的。
“在下还会再来的，请小师傅予以传达！”
欠了欠身，不去看眼前少年那满是讽刺的嘴脸，藤本正信转身离开了大殿。
比起前几次的死缠烂打，这次藤本正信倒是走的干脆无比，这不禁让仁诧异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估计不会再来了吧！”
“什么不会再来了？”
“呜哇！你这家伙不要突然吓人啊！”被突然冒出来的水月吓了一跳，仁差点把手里的扫帚给扔出去。
“切~~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似乎对于仁的装模作样不屑一顾，水月戳了戳他的腰就跳出了大殿的门槛。
“喂，你要去哪？”
“下山去买点药，父亲的嗓子不太舒服……”
“那你带上这个！”
仁想起了还在山下盘桓的冷泉国一行人，从大殿角落捡了一根竹枪扔了过去。
“嚯？没想到你也会担心我啊！”水月接过竹枪调侃道。
“谁会担心你啊！”少女满是戏弄的口吻让仁有些脸红，他扭过头兀自嘴硬道。
“是啊，是谁呢！嘻嘻……呐？”
“我说你啊……”
“我先走了，回头见！”
不等仁恼羞成怒，少女已经背着竹枪一路小跑着奔下了寺庙前的阶梯。
“真是的……”
走到台阶的尽头，看着站在台阶底回头给自己挥手的水月，仁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情窦初开的少年说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他只是觉得自己或许已经赢不了那个蹦蹦跳跳着下山的少女了。
甩了甩头，将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抛之脑后，仁拖着扫帚重新走回了大殿。
他并没有想到，不，应该说他不可能想到，这短暂的分别竟带来的是永远的别离。
……
“可恶！那个该死的和尚！”即使回到山下，藤本正信依旧气愤难平。“总有一天，我要那个家伙还有那个小鬼跪下了求我！可恶！”
恨恨地扭断身边一截树枝，藤本正信忍不住回过头低声发誓。
这时，他突然看到了蹦蹦跳跳下山的少女。
“那个女孩……好像也是空印的弟子？”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闪到了一旁的密林里，仍由对方率先通过了这条下山之路，不过少女嘴里含糊的自言自语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黄芪、桂枝、芍药……”
这个汉方是？
治疗血痹症的黄芪桂枝五物汤！
虽然自身并没有学习过医术，但是藤本正信的母亲确实正统的医家出身，耳濡目染之间，他也识得一些药性，而这一剂黄芪桂枝五物汤在他祖父中风之时，他的母亲就曾开过这一剂汤药。
难道空印中风了？
不，如果是风症的话，眼前的少女的表情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根据主公的说法，空印曾靠一身枪术转战各地扬名，恐怕身上暗伤不少，现在年岁渐老，旧伤发作，怕是得了血痹吧！
血痹……血痹……
得了血痹肢体麻木，气脉郁结，恐怕空印此刻一身枪术都很难用出来了吧！
难怪……难怪……
那么，如果我趁现在……
哼哼……
待少女走远后，藤本正信走出了密林，他看着对方的背影咬了咬指甲，眼中闪过了一丝血光。
……
ps：待会再补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