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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钳尾龙至F8.”
“驳回。”
“那么……拉普拉斯妖至A4.”少年咬咬牙，使劲掰着桌沿一片翘起的木头。他们身边站满了围观的酒鬼，且无一例外的将目光黏在棋盘边的酒瓶上。
“赞同，独眼巨人至E6.”棋局的另一方打了个哈欠。他的棋子像蓝色的液体一样波动起来。
“赞同。”
棋盘对面的男人用指背推了推挤在狭窄格子的独眼怪物，那小小的仿制品不满的咆哮了一声，挪动起来。
如果有某些东西复杂到了可笑的地步。那眼前的这类棋局算是中个翘楚：要避过棋子本身和对手的注意输掉比赛，同时遵守一套四十二英尺长的规则——其中充满了严苛的行动指南、驳回条款和获胜条件，简单来说，是那种让人看上一眼，酒馆里就会多出一票放弃思考的醉鬼的那种东西。
少年的棋子露出一种松松散散、炉灰似的样貌，在对方那种接近无色的蓝之下，就像是船体上附生的细小动物。她太想要获得赌注了，以至于棋子们都躁动不安起来。
对于一个嗜酒的人来说，又有什么比被随船商人从残骸里打捞起来的陈酒更加有吸引力呢。
随着一阵难听的撕扯声，灰色的皮行者飞散开来，变成棋盘上一道长长的灰迹。男人叩着桌面，将装饰着考究花纹的衣袖挽到小臂附近。
这里真是太热了。人群和填满了柴的炉火起到了同样的作用，那些在高处的小眼睛似的窗户也没有起太大的用处：少年胸前别着的墨绿色枝条褪了色，恹恹的缩成一团。
“巨角羚鹿至B3.”少年在她的掌心里叹了口气，灰色的棋子们瑟缩起来。
男人只是简单的点点头。那骄傲的动物在棋盘上发出踏踏的声响，“古尔顿妖鸟至F8.”
“驳回。”
“那么古尔顿妖鸟至D6.”
“赞同，拉普拉斯妖至F8.”少年总算把那条碍事的木刺掰了下来。喀吧。“将军。”
“……做得好。”
棋子们嚎叫着开始融化，统统流进了棋盘边的凹槽里。男人眨眨眼，一整年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起与棋局本身无关的话来：“怎么称呼？”
“斯林特尔，来自墨洛格温。”少年局促的回答道，她的手在桌子底下不安的翻来翻去，抵抗赌注的引力。这时候她才发现围观的酒鬼们已经开始用拳头争吵关于古尔顿妖鸟和挠人痒痒的蝙蝠之间的关系，就迅速的把稻草裹着的酒瓶拖进怀里去了。
“你可以用任何一个你想到的词语称呼我。”那男人以一种慢条斯理的急迫方式披上自己的皮毛外套，“一名商人，来自盖文。”
斯林特尔看了一眼他的衣着，将自己裹进毛发纠结的狼皮斗篷里。他们丢下桌上的银币和酒馆里女招待挫败的大喊大叫，沿着一行过分精致的楼梯回到地面。
“说真的，拉普拉斯妖？”沿着楼梯上行的时候，斯林特尔抱怨道，“你是认真的吗？”
“说真的，皮行者？”商人仿佛遇到了什么异常好笑的事情，“温迪戈还会不那么古怪。”
他们推开酒馆厚实的木门，灌进来的风雪折断了他们的谈话。斯林特尔的头发上迅速的落满了雪珠，她使劲眨了眨眼，甩开睫毛上的冰片儿，鲁特琴和小弩硌得她不太舒服。
“传说罗夏魔镜只存在于离原的地裂深处。”少年思忖着那些会按照自己意愿变化形状，也会通过颜色出卖使用者心情的棋子，“你去过野鸦之冠？”
“我本可以回答你这是从别人手里买来的——不，不是，我有一个原住民朋友。”
“骗子。”
“我得警告你，我的小吟游诗人。”商人的笑容一点也没被寒冷稀释，“给予别人过分的赞扬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他很有可能想要做点什么让自己配得上这种称谓。”
他们大笑起来，呼出的热气簌簌的结成冰雾。
“所以，这就是了。”商人的话在斯林特尔听来像是耳语，”我们之间的赌局已经结束。“
诗人点点头。她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到。
在低矮的马厩里，她的小马踩着被地下人类活动融化的土地。这片土地的其余部分覆盖着终年不变的白色，被人踏得坚硬的雪冰连接着像这样无名的小酒馆。格莱尔这样永远冰封着的地区上零星散落着各种低矮的建筑，它们并不是人类社会的真正组成部分，而是作为永冬航路的补给点，指出由冰洋通往万瑞山的唯一道路。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名字？”
“如果你还想要一些沉船酒，就去任何一个港口差人送信给黑商，他们会知道哪儿能找到我。”商人牵出一匹纯黑色的马，简单的梳理了一下它的鬃毛，“不过下一次，可就不能用一整年的棋局付账了。”
“奸商。”
在商人挑起他的眉毛之前，斯林特尔就抬起手：“不用谢，你完全当得起这类评价。”
“为了这句话，下次我可以给你打个小折。”男人露出一个薄凉的笑容，“再会，诗人。”
他没有等诗人的 回应，翻身上马，很快在无边无际的大雪之中化成了没有细节的小片黑色。斯林特尔心里清楚，六年巡游一次的银鳕鱼已经离开，至于下个六年，你怎么能指望一名吟游诗人——
少年简单检查了她的行囊，确认了冻成冰坨的干粮，勉强算得上干燥的火绒和其他由生活经验和收集癖共同组成的杂物还都在原处。小马朝着她的耳朵喷了口气，把她淡灰色的卷发吹得飞起。
“好的，好的，这回没有会在路上冻炸的墨水瓶弄脏你了。”诗人安抚的拍了拍它，择去了自己头发上的草茎。现在不是什么适合出行的好时机，但是她也没太多别的选择：多沿着永冬航路走几个小时，就能多靠近一点万瑞山；再说了，下一个小酒馆儿，肯定有着更加温和、用语言吵架的人们，运气好的话，还会有喝了能让人瞎掉的烈酒和一个无疑有很多故事可讲的变形怪，不过首先，她得找出谁是变形怪才行……
斯林特尔拉起兜帽，让带点板结的狼皮从严酷的寒冷中保护她。
PS：
啊，让读者看注解是非常不人道的。
可能有很多错误的注解：
1、朴素贝叶斯：朴素贝叶斯法是基于贝叶斯定理的一种分类方法。
2、拉普拉斯妖：据皮埃尔-西蒙·拉普拉斯所说，这个魔鬼知道宇宙中每一个基本单位的位置和动量，或许它能够通过物理定律来推断整个宇宙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3、独眼巨人：指的是《奥德赛》中提及的生物，它们可能是波塞冬的曾曾曾曾曾孙之类的。
4、皮行者：一类可以变化自己形态，同时可以以此获得力量的人类。
5、古尔顿妖鸟：当然不是捏他莫古尔顿。
6、温迪戈：一种与寒冬和饥荒联系在一起的超自然生物，他们同类相食。因为某个游戏火了起来……？
7、罗夏魔镜：当然是捏他罗夏墨迹测试，非常著名的人格测验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