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完毕。
短暂的暑假结束之后，我们要去市一中，开始寄宿制的高中生活。
早上准备出发，我提着行李，和哭包鲤一起去车站。
“那是在拐卖儿童吗？”哭包鲤的目光忽然被什么吸引。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的花胡子老头。
他看起来非常邋遢，挎着帆布包，拖着一个麻袋，正蹲在地上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说话。走近了才看清他手里拿的是几本盗版漫画书。
“卖书的。”我说，看到他身后麻袋隐约露出的空水瓶和废旧纸箱，又补充了一句：“好像还是个拾荒者。”
哭包鲤顿时面露同情，小声说：“好惨，这么大把年纪了，没有儿女还是儿女不孝顺啊。”
正好这时候小孩喊了一句“我回家拿钱”，敦敦敦地转身跑了。
花胡子老头正慢慢站起身。哭包鲤赶紧快步上前，说：“老先生……”
老头望着她，有气无力地答道：“少女，老夫看你骨骼清奇，根骨极佳……”
“这种老掉牙的台词就不用讲了，多少钱？”
“两块一本。”
哭包鲤递过去钱，把书捏在手里，泛滥的圣母心得到极大满足，正准备离开。
花胡子老头又叫住了她：“小姑娘。”
哭包鲤：“？”
“我看你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裂舌焦，元神涣散，近日必定有血光之灾……”
“多少钱？”
“老夫这是看在你有慈悲之心的面子上，诚心诚意为你……”
“多少钱？”
“你怎么能这样揣测贫道的一番好意……”
“不说走了。”
“五百块。”
哭包鲤当做没听懂，快步走到我身边，说：“走吧，一会儿赶不上车了。”
花胡子老头在后面说：“当然，四百五也不是不行的。别走那么快嘛。三百行不行？好吧看在你买了秘籍的份上，两百总行了吧。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听到钱就跑得这么快，最后一次机会，一百五！”
当我们走到长街尽头，快要拐弯的时候，他已经降到二十块了。
我和哭包鲤对视了一眼。
等老人磕磕绊绊地挪近，我掏出二十块递给他：“好了知道了，谢谢提醒，您快回去吧。”
花胡子老头喘着粗气，一边接过钱塞进口袋，一边说：“老夫可不是为了这点小钱才追的，小丫头，你可千万注意，近些日子远离猫犬，不然一定有血光之灾……”
哭包鲤撇撇嘴。
花胡子老头絮絮叨叨正想继续说什么，忽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苍老浑浊的眼神里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这孩子……”
哭包鲤问：“他也有血光之灾？”
“……对。”
哭包鲤：（╯‵□′）╯︵┻━┻！！
花胡子老头又说：
“小伙子，你的魂兽竟被加诸千道封印符咒，穿刺万重铁链，剧毒蜃气环绕，血迹斑斑白骨森森，看起来命不久矣啊。”
说这句话时，他的瞳孔剧烈地紧缩，灰色眼球布满血丝，看起来非常可怖。
从他的眼睛仿佛能看到一片死寂的深潭，黑色潭水下有无尽深渊，蛰伏吞噬恐惧的洪荒巨兽。水面倒映着一张苍白的脸。
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花胡子老头便又道：
“我这里有可以打开锁链的万能钥匙，你要不要？只要两千八百八。”
……
我抬起手，没有掏钱，而是在花胡子老头震惊的目光中——
把头顶的假兔耳取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是个灵魂残疾者，没有魂兽。”
没有再理会呆滞的老头，我们拖着行李，继续前行。走了没几步，哭包鲤忽然没头没脑地说：
“还是试试看吧，万一是真的呢？”
说着她又转身回去，去找那骗钱老道。
“你说的那个万能钥匙，便宜点给我。”
“小丫头你信我？”
“试试呗。”
“两块八。”
“？！靠你刚才要两千八百八！”
“嫌便宜啊？”
“敢骗我就去报警抓你……钱给你，找我两毛。”
我一直注视着那边的情形。看着哭包鲤把三块钱递给花胡子老头，看着花胡子老头在她手心拍了一下。
是的，只是拍了一下，没有放任何东西。
哭包鲤愣了一下，刚张开双唇。花胡子老头已经转身狂奔，倏忽消失不见。
他之前追我们的时候慢得像乌龟，但是跑起来速度惊人，堪比最新式战斗飞行器。麻袋在身后水泥地拖出一条长长的沟。
一路扬尘。
良久。
石化的哭包鲤终于反应过来。
下一秒，“嘭”一声，她变成一条扁扁的银蓝色小鱼。
掉在地上，鱼尾弹了弹。
我已经习以为常，飞快走过去，从书包里掏出装着水的透明水罐，拧开盖子。把她从地上捡起来，放进水罐。散落一地的衣服打包收拾好。
水罐里哭包鲤翻着白肚，是生无可恋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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