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水马龙,茶雾浓浓,茶棚的小二笑迎各路来客。再往前不远就是百草谷,百草谷历代医术相传,是以这里生意兴旺,人马涌动,皆是为求谷主妙手回春。
过客们或六神无主,或姿态倨傲,或颓然丧气,熙熙攘攘,这般热闹。角落里坐着个髭髯不理,衣着落拓的茶客,桌上放着一把刀。小二走上去,笑道:“陈爷,好久没见着您了。”说着,提了一壶毛尖。落拓客笑道:“是啊,闲来你这喝茶。”在一众衣着讲究的寻医人中,这落拓客尤为扎眼。小二曾听有客说,他是谷主的朋友,只不知秦仙子那般爱洁的,怎会有这样的朋友。
落拓客喝完一盏,提刀,道别小二,往百草谷去了。
百草谷,谷如其名,遍布草药,而深居谷中的秦家精通岐黄之道,谷主更被传为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仙人。
落拓客不随人流,提气点上苍松崖,再从崖顶飞降谷中。
原来谷主见求医者甚多,干脆锁闭山门,并设三规:仪态,病状,症金。也不怪茶棚小二有方才一疑,为了这“仪态”,求医者无不收敛形容,衣着如新,而这位“谷主的朋友”却如此不修边幅。
落拓客才进了前院,一位绿衣女子缓步出,福身道:“谷主请陈先生梳洗。”落拓客摇头一笑:“绿水,你怎么不劝劝她那计较性子。”绿衣婢女笑答:“婢子也望先生打理一番。”又是一福:“先生晓得路,容婢子回禀谷主。”落拓客扬手,自行屋中梳整去了。
他换完锦袍,随手挽了发髻,正待整容洗面,门吱呀一声。
一女子推门而入,她姿容明艳,眉目斜飞,穿着红底白梅的外衣,罩了青黛色锦裘。正是百草谷谷主,秦萧露。见他还未净面,哼笑道:“你这慢吞吞的性子。”又瞧见他随手的发髻,不由斥道:“陈拓!教你多少次你还不会!”她这话突如其来,没个前因后果。
陈拓笑回:“你讲究这个。”我又不讲究。
秦萧露与他多年老友,知他秉性,只不修边幅这条,秦谷主总忍不住说道。干脆地拽掉他歪歪扭扭的发髻,自己上手。她素手执梳,力道巧柔,边问道:“你来为何?”陈拓道:“找你喝酒。”秦萧露微笑道:“不跟你那破刀喝?”
她心情不好,陈拓心想。接道:“刀不比友美。”秦萧露总算抿唇一笑,更是艳光潋潋,“我确实想找个人喝酒。”秦萧露动作利落,戴完了小冠方起身,又回头道:“不过你理完这张脸!”话音一落,走了。
尚黄昏,院中凉风习习,两人坐于白梅树下,一人执酒杯,另一人却提着酒坛。
秦萧露看着白梅瓣悠悠扭到杯中,笑道:“当初游历天下,我还想做个直言仗义的女侠。”陈拓拿着酒坛,道:“你如今也还是直言脾气。”秦萧露晃着酒杯,看那梅瓣飘游:“是啊。”只不是女侠了。
时值初秋,白梅本不该开,只这谷中水土风物不似别处,才开得满树挂琼。
陈拓吞下一口酒,笑她:“你那武功,要不是黎薰护你,早哭着回家了。”秦萧露笑眼盈盈:“是啊,当初都是黎薰帮着收拾烂摊子。你记不记得,我们打那小和尚,黎薰用舞袖拍他巴掌!”黎薰,九浈袖。以袖绸作武器,内力引袖的女侠,因她只穿故乡九浈绸做的衣服,江湖人便称她作九浈袖。
“都是久远的事了,”秦萧露敛色道,“你又走了哪些地方?”
陈拓察她神色不虞,沉吟道:“去了江南的白羽阁,阁主白老云游,就北上走了孤山寺。”秦萧露皱眉嗤道:“白羽阁,哼,又是哪里的名门正派。”陈拓微笑道:“孤山寺的林含隽是清雅人,他喜静,寺中种了松竹,湖旁还喂白鹤。”
“林含隽……”秦萧露凝思一想,后叹:“如今除了谷中人,你,与黎薰,我再不认得什么人了。”陈拓不接,秦萧露自语道:“黎庄和黎薰姐弟不晓得怎么回事,总是别扭。我也没见过黎庄了……”
陈拓望着酒坛里晃荡的晚霞,缓缓开口:“我听林含隽说,三杏岛,似有人入中原。”
“三杏岛?!”秦萧露惊道。三杏岛乃方外之地,三杏实喻三医,和秦家是同行相轻。只三杏岛不入中原,徒留传言,连岛在何方都未可知。
秦萧露扣着酒杯沉思,突又问道:“然后呢?”陈拓答:“此次论剑大会,九月十二,在嵩山。”只听闻三杏岛医毒双绝,与论剑何干?秦萧露不解其意。索性放开,她道:“你怎么这般清楚?”陈拓道:“你不是想知道吗?”
闻言,秦萧露弯眉一笑,拿酒杯碰他酒坛,一口仰下去:“费心。”此刻已不早,秦萧露抖掉衣上的白梅,朝他道:“歇去吧。”转身走了。
陈拓就着月光喝干了坛子,才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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