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最近学习紧张么？”
“对于我来说还好了，去年的生物钟基本上是延续下来了，不过毕竟是高三，瞌睡这种东西估计是不太可能在大学以前放过我。”
莫若砂伏在莫云溪背上，突然有些默不作声。
怎么回事，不是都准备好了么，让一些事情结束，它就要来了，不让哥哥醒过来的话，又会像两年前那样。
路灯亮了起来，在一辆卡车驶过的间隙，莫云溪回头看着欲言又止的妹妹，她精致的五官在路灯光和黑夜的交叠下朦胧起来，莫云溪突然回想起两年前他在大街上遇到小丫头的时候，那个黄昏，莫云溪用同样的角度看了妹妹很久，也是这样的不真实，也有欲言又止的表情。他轻声笑了。
“笑什么啦？”
“没什么，只是回想起某个人两年前被我背回家的事，说起来，那大概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如果只是我自己的话，这两年不知道会是怎么过来的，孤单一个人在那里，想想就可怕。”
“嗯。”莫若砂眸子里闪过莫名的情绪，她压抑着，用鼻音来回答，她想要遮掩什么的时候就会这样，但是算不上太细心的莫云溪并没有注意到过，也不会想到妹妹心里在想些什么。对不起，大家，现在还不行，就让我再停留一会，醒过来的哥哥就不是哥哥了，至少，现在还不能。
“哥哥，”沉寂了好久之后，“我听同桌说，哥哥的班上有一个女生过生日，哥哥没有参加聚会么？”
“你是说叶晓浅的生日聚会？你觉得你哥如果去了，除了像电线杆一样杵着还能干什么？”“就是这样你才要去啊，如果每次都不去的话，这样的状态怎么能有改观嘛！”
“我转学才一个月，大家对我的印象还只停留在‘知道这名字是谁也知道长什么样’的状态，这种了解程度下主动交流更多的是被误认为是搭讪而不是单纯的交朋友吧！”
“那我呢，我又是怎么回事？”
“你？”
“对啊，两年前我第一次遇到哥哥的时候，我对哥哥的认知还处于‘知道长相但是不知道名字’的状态呢，但是哥哥还是主动找我说话，而且第一次见面就带我回家哎。”
“这个不一样，”莫云溪耸耸肩，“那天看到你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是本着‘拯救失足少女’的愿望去的，在挽留一个人的人生面前，脸皮这种东西当然不算什么了。”
“那，那，那叶诗涵姐姐呢？哥哥不也拉下脸和她交朋友了么？”
“叶诗涵？”莫云溪脑海中闪过傍晚时分那个沉在光芒中的女孩，以及一些快被忘记的事情，那些记忆几乎像是他消失的那些年一样，沉进了最深的地方，有些，镌刻在骨子里的感觉。
“没话说了吧？”莫若砂紧了紧环住哥哥的手臂，让自己以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贴在哥哥背上。“所以说哥哥根本不是拉不下脸来，把半边脸撕下来贴到另外半边脸上的事哥哥也是做过好多了。”
“喂喂，别用那么老的梗提我的黑历史了！”
“知道知道，我只是用来增强推断的说服力，哥哥你别激动啦，”莫若砂吐吐舌头，“虽然这样说很奇怪，但是根据现有的证据确实只能有这样的结论了。”
“哥哥根本不是拉不下脸来，只不过是在抗拒，哥哥好像躲开了一切可以产生‘友谊’的事情，除非它已经没有办法躲开，那样急切和彻底，可是它又不是怪物，哥哥为什么要躲着呢？”
莫云溪愣住了。
他渐渐回想起来，自己好像拒绝了所有的集体活动，无论是春游，生日聚会还是各种校内活动，他记得自己也问过自己原因，答案是自己的参加对于活动本身还有他自己都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如果把他们串联到一起，就会发现不是这样，并不是没有意义所以不去，而是为了让它没有意义，让一切可能诞生出友谊这种东西的事情都无法实现才不参与，它不是原因而是目的，而且隐藏在一片杂乱无章中，那样隐蔽，就好像有深明人心的心理大师，不，向是上帝专门处理过一样，巧合不断。
莫云溪一直沉默着，两个人走过狭长的小巷，苔藓和泥土气味的小巷在尽头处豁然开朗，走过草坪中的弯曲小路，他们终于是到家了。
其实，如果不是青浦区警察分局的两位警官一再确认这间屋子的主人是莫云溪，而且档案登记着他的名字，莫云溪相信这所房子是自己的的概率和相信天会塌下来的概率是一样的，都是光荣的零。
外部用瓷砖装饰出精致的类似中国风的砖瓦质感，和柔和的欧式城堡框架有强烈化学反应一样的碰撞效果，烟囱既是装饰也是第二扇天窗，莫云溪曾经和妹妹一起在屋顶上看过日出，然而单纯作为别墅和内部装修相比实在是不算什么。
全套的智能家电系统由朝南的一面屋顶供给能量，屋顶上的太阳能电池板足够供给这间房子的所需的所有能源，超现代风格的机器人以及3D投影技术，一直以来莫云溪觉得学校的幕布投影就已经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了，而全息投影他是听都没听过。
自己之前还是一喵了个去的技术宅？
当然这是莫云溪最初的想法，现在住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某人的接受能力向来很强。
“终于等到两位回来了，我可是等了好久了。”
从门口自动开启的灯光下走过来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他从口袋里拿出两份证件，摊开，其中一张是他的证件，而另外一张，居然是傍晚的时候那个摔倒在莫云溪身边的警察的证件。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易周，上一次在青浦区的时候我们见过还记得吧，那时候还是我给你出示证明，证明这所房子是你自己的。”
莫云溪嘴角抽搐：“当然，那件事，估计是不太可能忘记。”
“抱歉，不过现在我们能单独聊聊么。”
易周瞥了一眼一旁的若砂，心知肚明的莫云溪把若砂放下来，小丫头偏过头说。
“那我就先回去了，哥哥你快点回来哦。”
易周调侃一样说：“你妹妹挺善解人意的嘛。”
莫云溪却扭头就走。
哪里善解人意了，明明就是怕我那糟糕的交际能力带动嘴巴说出可怕的话来所以抢先让我不要说话好么。
两个人走进一旁的咖啡店，易周很大方地要了一间包间之后，两个人坐下来。
“还是先确认一下吧，你，莫云溪，是今天下午澄明街发生的那起抢劫案的目击者之一，并且击毙了其中两人，没错吧。”
“算是吧。”
“算是？”
服务员突然敲门：“先生，你们点的卡布奇诺和摩卡，现在就端进来么？”
“哦，好的。”
等到服务员走了之后易周才又继续说：“为什么说是‘算是’？”
“我只是觉得，那不像是我做的，我当时头脑一热，而且做完之后一点感觉都没有，在那条巷子里等到腿恢复知觉之后就立刻去接若砂，我觉得，这不可能我能做得出来的。”
易周搅拌着咖啡，雾气在包间不大的空间里蒸腾，水温可想而知。莫云溪识趣地放下杯子，当然当他从雾气的量推断出水温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滚烫的液体正在嘴里蔓延。
倒霉倒霉！
“你对这一切不会觉得惊讶么，对于常人来说，这些事情不是非常难以想象么？”易周的语气平淡地像是在和老朋友开玩笑，“你好像完全没反应嘛。”
“你怎么不会觉得我是吓傻了？”莫云溪长出了一口气，“你最初知道这些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我从小就一直接触这些事情，见怪不怪了。”
“从小接触？那你之前说的你童年的事情都是假的？流苏呢，她也是虚构出来的？”
“抱歉，由于任务需要，我们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很多人生履历都是伪造的，夏流苏，也只有照片而已，她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易周从包里拿出一叠打印纸递给莫云溪：“这些是和我们相关的一些文件，在我的调查之后你可以做一个简单的了解，那么，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开始吧？”
“嗯，我妹妹还在等我。”
“那么，第一个问题，”最初的问题到还是莫云溪提出来的，“那些不怕手枪弹的家伙是什么？”
“TEA初阶坦克方向进阶者，完成了初阶进化的进化体，典型的‘央’的炮灰。”
“炮灰么。”莫云溪回想起傍晚时分自己几乎是用以命搏命的方式才干掉的两个进化人，不过仔细想想，如果他们只是强化皮肤，用威力稍大的机枪就可以做到有效杀伤，说是炮灰也并没有辱没他们。
“说起来，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干掉他们的，USP的子弹是打不穿硬化皮肤的才对。”
“既然皮肤硬化了，攻击没有皮肤的部位就好了不是么，比如说，眼睛。”
“你说笑了，在50米外用一把制式USP打中墨镜后面的眼睛，你知道那比一臂之外的针头还要小，即使是一个神枪手也没有多少把握命中，而你？”
莫云溪愣了一下，他的确不应该成功的，但是那个时候，在那个仿佛不存在的声音在他脑海中说出“该醒了”之后，莫云溪就不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了，而如果是另一个人的话，或许可能吧。
等等。
莫云溪突然在之前的交流的内容中捕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讯息，他抓住杯子。
雾气蔓延地越来越快，它们从易周的杯子中升起飘上天花板，再从墙壁滑落，兜了一个小圈之后最终团聚到易周身边，而现在迅速涌动，爬升到易周手背上。
莫云溪突然抬头：“我能再问一个问题么。”
“可以。”
“那么，”莫云溪反手将滚烫的咖啡朝易周泼了过去，“回答我，你不是易周，是么。”
浓雾蔓延。
易周面前的雾气像是一张巨口，将滚烫的咖啡吞噬进去，然后飘向他处。
“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那个叫易周的人的，”“易周”躲在雾气之后，“你和他不熟才对，而且我几乎拥有他的一切。”
“有一点直觉，也有问题，”莫云溪放下杯子，“关键是你太笨，否则也不会在我怎么突破进化人的防御这个问题上停留这么久，毕竟，如果你是警方，从尸体上就可以很容易分析出死因，没有必要来问我不是么。”
“当然这是细节，如果不是你给我的感觉并不像易周我可能就不会留意，而这么多年我一直很相信我的直觉，因为它一向很准。”
“是么，那不如用你的直觉想想看，你会是怎么死。”
它从雾气背后探过头颅，属于易周的面容像是低像素的画面在转换，不停地塌陷下去，莫云溪几乎是用尽全力地用勺子扎向向这颗头颅的眼睛，但是雾气阻挡了勺子的突进。
“结束了。”
嘭！
包间的门被撞开，随之冲进来的男人丢出匕首，将“易周”环绕着雾气的爪子钉在一旁的墙上，而他自己也冲过来，一把卡住“易周”的脖子，甚至没有等到易周发出最后的吼声，那含在喉咙里的声音被男人指尖弹出的刀刃直接切断。
“本来没打算杀你，但是很不巧，我也认识那个叫易周的警察。”
星点从已经停止呼吸的“易周”身上升起，它们飘地很慢，但是很快就布满了整个包间，从莫云溪身边飘过的时候他明显地感觉到在星点中包含着介乎于救赎和解脱的情绪。
是灵魂么，在一切的结尾，面对死亡的时候，灵魂中爆发出可以抵抗一切的力量，让一个人可以看清一切，那大概就是死亡带给人类的救赎。
“好漂亮。”莫云溪喃喃自语。
“是挺漂亮的，即使看了那么多次。”男人松开手，掉落在地面上的就只剩下一摊衣物，易周已经消失了。
“等等，你看得见那些灵魂之影？”
“是，看得见，它们从窗口溢出，飘向了月亮，最后消失不见。”
莫云溪回头的时候眼中多了两个金色的六芒星，从琥珀一样的瞳孔中可以看到无数星星一样的东西逐渐飘走。
“陈浩，好久不见。”
……
“哥哥，睡了没有？”
“……”
“嘴角抽搐，你果然没睡着哎，”莫若砂偏过头，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闪亮，“有什么心事？”
“心事？如果担心自己三观不正算是心事，那就是有了。”
“三观是什么？”莫若砂好不容易才把接下来的“能吃吗”一句咽了下去，结果不小心嚼到了舌头，顿时呜呜的底叫了一声。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觉得好像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会影响到三观这类东西，好像是世界观什么的。”
“世界观？可是作者大人还没有把世界观做完整呢，哥哥的世界观不是注定要碎掉再重建的么？”
“作者？”
“说笑的啦。”莫若砂突然坐了起来。
果然今天我说的话还是太重了，哥哥的世界观都出问题了。
那么。
“喂喂，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闹，床会塌的！”
“才不要！”
莫若砂突然之间就跳下床钻进莫云溪的被窝，就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莫云溪身上。
“哥哥都好久没抱着我睡了，长大了又怎么样，即使没有血缘关系，我还是哥哥的妹妹啊，而且是永远，永远都是，哥哥自己说的哦，不许违背承诺哦！”
还能说什么呢，妹妹突然萌生出的小情绪可不是他这个兄长可以理解的，一直以来他都非常了解莫若砂，但是是除了心理方面。若砂是他妹妹，在这之前，她是个女孩，女人心海底针，若砂倒是越来越有小女人的感觉了，一直在成长呢。
莫云溪往后挪了挪，这张单人床太小，即使是睡觉非常安分的两个人也会嫌小，还是给若砂空出点地方来吧。
嗯，怎么突然好凉，而且落空了？
嘭！咣～
莫云溪一下子从床上摔了下来，更糟的是，放在床头柜上的咖啡全都撒了下来，如果不是被子的阻挡，莫云溪今天就要代替易周感受一下易周自己错过的滚烫咖啡浇脸的酸爽了。
倒霉倒霉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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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好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