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慢走得并不太慢。
他是从西边来的，拎着他的旧剑，牵着他的老马。
旧剑用起来顺手，老马骑上去安稳，春风轻拂他的面庞，剑上的铃铛叮当作响，走累时他就骑上老马，等马也走累了，他便会停下来，在树下耍耍旧剑。
他一直都很随意，也很洒脱。
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甚至连他自己好像也不太清楚，马往哪走他就往哪走，马停下他也停下，不用催促，更不会心急。
因为他知道这匹老马虽然走的慢，但绝不会丢失方向，不论在哪这匹老马总会慢慢的带着他，找到他想找的人。
他过许多人。
其中有叱咤风云的绝世剑客……的剑童，还有一统江湖的武林至尊……的帮众，当然还有年少扬名的江湖侠少……的跟班。
这些人虽然都是些很不起眼的小人物，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藏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说出来外人也不信的秘密！
路小慢却知道。
老马又一次停下，停在半山腰上再也不肯动了，远远望过去，山脚下炊烟袅袅，白墙黑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显然有个小镇。
路小慢也看到了这个小镇。
他翻身下马，翘首瞧着山下的小镇，喃喃自语：“终于到地方了吗？”
老马打了个响鼻。
路小慢笑了笑，又道：“你跟不跟我进去？”
他身边没有人，只有一匹老马。
难道这句话是说给马听的？
马当然听不懂人话，可这匹老马又打了个响鼻，就好像在回答他的问题，甩着鬃毛一步步后退。
这应该是一种拒绝？
路小慢似已明白了它的意思，笑骂道：“走走走，不过等事情办完了，莫要忘了回来接我。”
他话还未说完，老马已在狂奔了。
它来的时候，只恨不得只用两条腿爬着来，可走的时候却连蹦带跳，忽然间化作一道疾风，还没等旁人反应过来，就消失在了远方。
远方已一片金黄。
路小慢整了整身上一套崭新的黑色衣裳，将那柄旧剑仔仔细细的挂在腰带上，才对自己的一切完全满意。
他又笑了。
他迎向灿烂的朝阳，拍拍剑上的铃铛，昂着头，挺着胸，大步走向小镇。
风轻轻吹，雾渐渐散。
阳光透过树林的枝叶煦照下来，有风吹过时，阳光跳动不停。
路小慢觉得惬意极了。
但就在此时，马蹄突响，一匹火红的胭脂马从他身边飞驰而过，一双艳如桃花的眼睛冷冷盯了他一眼。
马上的人也艳如桃花——带刺的桃花。
路小慢拍了拍剑上的铃铛，也瞧了她一眼，目光中充满礼貌的微笑。
他曾见过她，虽然并不是他的目标，却与他的目标有些莫大的关系。
铃铛清脆的叮当声已传出很远。
马也已驰出很远，却突又折回，还没冲到路小慢面前，她已扬起马鞭，喝道：“你！停下！”
路小慢微笑着停下。
红衣女子勒住缰绳绕着路小慢缓缓踱了一圈，才傲然道：“我问你，你身上是不是带着一个铃铛？”
路小慢道：“好像是的。”
红衣女子喝道：“好像？我问你到底有没有！”
路小慢摊开手，笑道：“没有。”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笑的时候微微欠身，剑上的铃铛也在微微作响。
红衣女子瞪着他，不说话了，手里的马鞭却已狠狠的抽了下去。
但路小慢身子一偏，立刻避开，突又伸手，旧剑眨眼间出现在他手中，剑光闪过，马鞭齐根而断。
剑又已入鞘，铃铛叮当作响。
路小慢又笑了笑，道：“你说的是不是这个铃铛？”
红衣女子咬着嘴唇，道：“不错，你若是能将这个铃铛卖给我……”
路小慢打断道：“不卖。”
红衣女子道：“为什么不卖？”
路小慢道：“为什么要卖？”
红衣女子眼珠子转了转，讥诮道：“我知道你这种人，明明想卖给我，却故意装作一副死活不卖的样子，还不是想欲擒故纵，好抬高价钱？”
路小慢笑笑。
红衣女子道：“开个价吧，不管多少两银子，我龙家都付得起。”
路小慢又笑笑。
红衣女子忽也笑了，悠然道：“你知不知道我说的，是哪个龙家？”
路小慢道：“江湖中不知道这龙家的人，恐怕还很少。”
红衣女子挺了挺胸，用眼角瞥着路小慢，缓缓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路小慢笑了笑，道：“不认识龙家三夫人的人，恐怕还更少。”
龙三夫人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什么人，也应该知道我丈夫是什么人。”
路小慢道：“龙非池？”
龙三夫人道：“不错！”
路小慢道：“我认得他。”
龙三夫人忽然一笑，道：“这江湖上不认得皇帝的人兴许还有几个，不认得龙哥的可是连一个都没有。”
路小慢道：“我知道他很有名，七岁写诗，八岁作画，十六岁那年就已打遍天下无敌手，江湖中最大的帮派白龙会就是他一手创建的。”
龙三夫人嫣然道：“龙哥从小就是个天才，不但文武双全，剑法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她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夸起她丈夫来一点都不脸红，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她丈夫的爱慕与尊敬。
路小慢道：“可我还知道，他七岁之前都是个智障，自从七岁那年落了一次水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变聪明的，据说捞起来的时候大夫以为他死了……”
龙三夫人瞪着他，不等他把说完，忽然大喝道：“住嘴，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嘴巴缝起来，叫你一辈子都说不得龙哥半句坏话！”
路小慢道：“这是实话。”
龙三夫人冷笑道：“好一个实话，我让你永远也说不出话来！”
话还未说完，她的人已从马上飞身而下，双掌向前拍出，竟隐隐有开碑裂石之力，但就在这一瞬间，双掌明明已打在路小慢脸上，却偏偏恰巧打空。
仅一发间的距离，路小慢似是在她眼前凭空消失，伴随着清脆的叮当声，风一般从她身旁掠过，头也不回的反手刺出一剑。
马上飞下来的人力量已全部使出，收招已来不及了，更何况还有路小慢用未出鞘的长剑在她穴道上点了一下。
龙三夫人立刻僵硬在空中动弹不得，大声尖叫着，顺势撞上了不远处一颗大树的树干。
撞得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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