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我试探性地问。
“又在散步？”
“……”
“啊呀呀，我一直都不知道吸血鬼有散步这个习性呢。嗯……说不定只是第三代的特性？还是个人因素？”
我晃晃手如此说道，但她依旧不理不睬。
第三代吸血鬼，像这种显赫的地位我当然早有耳闻，第二代吸血鬼的后代，吸血鬼中力量最强大的一代，传说每一位第三代吸血鬼都是各自家族的始祖，掌握有现存的血族内部最高的权威，是吸血鬼的核心而又为所有血族所恐惧，与这种怪异敌对，真不是人类可以应付得了的。但目前为止看来，这位高傲冷艳的吸血鬼小姐，大概到了濒临灭族的处境了吧？真是可怜，真是危险。
“啊……我说，涂纸先生该不会叮嘱过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之类的话吧？”
“才没有。”
呀！终于肯理我了。
“那种话，他只会对隐说。况且，我不需要那种叮嘱。”
我挥挥衣袖回应道：“嗯嗯，也对，那种叮嘱一般都是和小孩子说的嘛。”
对于生存了如此之久的吸血鬼而言，真是很没礼貌的话。
“不过，你看起来……也比较小吧。”
“诶诶？我吗？”
我歪着脑袋反问道，然后侧过身把玻璃窗当作镜子照了照。
“真开心啊……原来我还是很显年轻的嘛。”
“嗯？这么说你……”
“嗯嗯，和涂纸先生同龄。”
“……”
啊呀呀，这种说法是不是太容易暴露了呢？
“我猜的啦，因为涂纸先生的年龄很容易看出来的嘛。”
“哦……是吗……”
我有说什么令她失色的话吗？
“同龄的话……呃，你看上去也就……小两三岁的样子吧……”
“这是真心话吗？”
“嗯……如果你不做那些怪异的举动，我想我是这么认为的。”
“啊呀呀，看样子这一点为我的萌点加分不少呢。”
“萌点？”
“是啊，萌点。”
吸血鬼小姐愣了愣，突然双手握拳压住餐桌，认真的向我问道：“那个！我……会不会很显老？”
真是诧异的提问，吸血鬼会考虑这种问题吗？
“诶，啊，呃……”
“算，算了……反正我做出这种怪异的举动……也会很，很……奇怪的……会，会很违和吧？嗯？果然，是这样的吧……”
呃，这只吸血鬼，意外的容易懂。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我把衣袖覆盖住的双手合在胸前，勉强的笑了笑，然后天真的仰望天花板想跳开这个话题。
“萌点什么的……我觉得……不太适合我，嗯嗯？是这样的吧？”
别征求我的意见啊，你之前的高傲冷艳藏哪去了啊！
“那个啊，我该怎么称呼比较好呢。”
她迟疑了片刻，大概也意识到是时候跳过这个话题了。
“三代。你是叫……”
“空镜。”
我把手放在伸直的膝盖上，以非常恭敬的样子自我介绍道。
“你在这座城市的话，说明涂纸先生一定在附近吧？”
“他……已经死啦！”
避讳的眼神已经证明这是一句玩笑，而且是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啊呀呀，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呢，请节哀。”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连忙摆摆手。
“那倒没有，因为你们两个看起来很亲近的样子，所以我想涂纸先生大概……”
“不不不，一点也不亲近，完全不亲近，我和他一丁点都不亲近，像他这种无礼之徒谁会和他亲近，脑子一定有问题吧？”
这只吸血鬼，真的很容易懂。
“这样啊，其实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诶，总觉得会是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我并拢手臂小小的舒张了下身体，然后像听故事一样准备听她叙述。
“不，一点也不有趣，完全不有趣，一丁点都不有趣。”
看样子，是真的很不有趣。
她顿了顿，平静的说：“算了，也许没有涂纸他的话，我已经不存在了。你说你很好奇，其实我也是一样，为什么会有人类注意到怪异的存在，明明不是像你这样的怪异学家，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人类，为什么涂纸他会注意到我，为什么恰好会是在那种时刻意识到我的存在，真的很不可思议，直到现在也是，很不可思议。”
衰败的第三代吸血鬼的命运，吸血鬼家族的世界，怪异的世界，这种复杂的体系，身为人类的我是不可能领悟的。
“总之，我和涂纸他，只能算是……朋友……吧。”
“啊，嗯……我明白了。”
对于人类而言，怪异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怪异是以怪异的方式存在，能意识到怪异的存在的人类，一定存在着什么缘由，被怪异吸引，被怪异缠身，或是……给予怪异存在。大多数怪谈都来自于这些缘由，不过说起来，也可以理解成是人类吸引了怪异，是人类凭依了怪异，但是给予存在这一点，是人类单方面的特权，因为怪异是不存在的，是因为存在人，所以才存在怪异，人相信怪异的存在，所以怪异才得以存在。
所以，如果那个人是涂纸的话，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实。
伪物，确确实实的伪物。
不过，伪到深处自然真了。
这下子该怎么分辨了呢，没有合适的参照物，就没有伪物或真物之类的争议了，结果成了说不清楚的悖论了呢，我对这种哲学问题真的很不擅长啊。
呃，不对不对，也许是我想得太复杂了，伪物什么的，也许一开始就不存在，因为是伪物嘛。
“三代小姐，我突然想起还有件事要去处理，这次真的是一场很美丽的邂逅，我很开心哦。”
“邂逅就算了，其实你一直都在注意涂纸的情况，是这样吧。”
呃。
“你在说什么呢，我这次真的是很巧合遇到三代小姐的。”
我摆摆手连带耸耸肩解释道。
“嗯，巧合的话，你也不会主动上来打招呼吧，再说上次的情形似乎不太友善。”
“是吗，我觉得……算是很友善吧，结果不也是以和平的方式解决了吗？”
“嗯，嗯嗯，说的也对，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啊呀呀，为什么刚才突然有点慌张了，而且还拼命的想掩饰那份慌张……
隔着衣袖，偷偷的摸了下自己的胸口，心跳确实有点快。
“是叫空镜对吧，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处理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这次邂逅，我也很开心。”
“哦哦，好的。那下次有机会再见咯。”
我轻快的跳下座位，招招手继续说道：“那个，散步不要太久了，涂纸先生会担心的，不过我想你也是知道的，担心的话，他一定打死也不会说出口。”
“嗯，我知道了。”
她是真的知道吧？
嗯，她一开始就知道了，所以每次借散步的理由却故意和涂纸保持一段距离，都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赶到涂纸的身边，真的是一个非常容易懂的怪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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