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者,是教廷所流传出来的称呼,而它者,则是这些不信神明的人类的自称,从远古,或者说从他们降生开始,它者族群一直在被追杀与屠戮之中挣扎。
面前人畜无害的脸庞所映现的,是青涩的少年与少女们那无助与惊恐的表情,作为猎杀者,他本来很是享受着这些,然而墨镜男瞳中所看见的那位却恰恰在其中。
“黔……”还未吐出的话语被迎面刺来的一道火球打断,身体本能的扭曲,以不同于常人的灵活堪堪擦过。
“啧……原来小老鼠还有大老鼠保护。”
轻声念叨着的男人带着墨镜,手中不知道何时拿着一把黑色的手枪。
“区区丙级。”
当手中握着枪,他便无所畏惧, 墨镜后看不清他的眼神,然而那微翘的嘴角却让所有面对他的人感受到危险的临近。
又是一发火球,只不过这次微微有些轻颤,因为火球的发出者通过第一次的攻击确认了一个事实:对方不是普通的猎杀者。
不过这一击却是倾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火焰的威力并不是那些愚昧盲信的人类所能躲过的,那位看起来稍大的少年如此自信的想着,同时他向前走了几步,视图为了给身后的孩子们留下一个保护者的形象。
“林扬!”嘶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同时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绝望,这是怎么了,被称为林杨的少年迷茫的看看前方,一道渺小的、尖锐到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闪光从汹涌的火焰之中冒出,就像是一道闪电突然驱散了密集的云层,随后不停,直直的撞入他的心口。
不!可!能!
这是林杨最后的念头,他倾注了全力的火焰竟然被墨镜男用一颗奇异的子弹打散,而他最后所见的画面只是一只向着自己胸口踢来的皮鞋。
有力的踢腿,锃亮的皮鞋,加上带着惊诧眼神的林杨,这一切的发生实在太快,惊得场中众人全部目瞪口呆。
夸张的将枪口的烟雾吹散,那个带着墨镜的男子以嘲弄般的笑容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少年,少年的双眼圆睁,瞳孔内的黑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着,无神而晶莹瞳中映现着凶手的身影。
“那个混蛋神父真是给了一些好东西呐。”墨镜男子笑着跨过林杨还残余着温度的尸身,脸上的表情仿佛在宣告着自己干了什么无足轻重的事情。
人群在倒退,随着墨镜男子的逼近,一帮毫无战力的它者正战栗着。
“那么,你到底是谁?”墨镜男抬起枪口,笔直指向了正发愣的黔城。
此时的黔城在默默看着倒在地上的林杨,刚刚的场景竟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墨镜男一气呵成的动作,闪着诡异光芒的子弹,那种光芒令他想起了昏迷之中所梦到的场景,灰色阴霾天空下的教堂的巨大的琉璃窗户,站在那种庞然大物面前的他,眼前所见的便是这种光芒。
“喂。”
一瞬的失神,墨镜男竟然已经站立在自己的面前,黔城一惊,身体却比意识更快的做出了反应,手与脚的同时动作,墨镜男的身姿在眼中被分解成人体的各种部位,黔城知道,他明白,这些部位看似连接着,实则脆弱无比。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够做出那种标准的、致命的动作,双手将面前男子的小臂以特殊的姿势反扭,通过肌肤碰触所感受到的质感,黔城知道自己再使点力气就能将他的手臂废掉。
然而下一刻,黔城的重心却突然失控,地球的引力拉扯着他向前扑去,一声熟悉的嘲弄似的笑声进入耳膜,他急忙稳住自己的身体,躲开墨镜男的肘击,等他再想要进攻时,墨镜男已经退开了几步,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这真是让我回忆起了不得了的东西啊,不知道你想起了没有。”
墨镜男那种见到老友的声调让黔城莫名的感到有些熟悉,然而之后涌起的厌恶感迫使他皱了皱眉头。
“话说你为什么会在这群……”墨镜男指指黔城身后的它者们。
“……弃者里?”
为什么?黔城听到这话后回头望了眼那些比自己年幼得多的孩子,已经醒来的棠雪正一边焦急的看着自己,一边看着血泊中的死亡少年。
“因为……”黔城握了握拳头,内心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们是我的朋友。”
诧异的目光,惊奇的眼神,夹杂着茫然与好奇,男子墨镜后的眼神会是如何呢?没有人知道,唯一可见的只有他那嘲弄似的笑容。
“啊?你脑子坏掉了?”墨镜男正作势想要摸黔城的头,却被黔城一手掌挡开。
“你这家伙……”切了一声,墨镜男看着挡在自己前方的黔城,手中却不知道应该作何动作,猎杀与屠戮的各种场景他早已烂熟于胸,然而这种情况的发生却是第一次。
“不许你伤害他们。”
墨镜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嘴角的嘲弄意味变得更加浓郁。他长长的哈了一声,用自己本就高大的身躯俯视着黔城。
“第十三所出来的家伙,竟然也会说保护这两个词。”
一听到十三所这三个字,黔城的脑中突然刺痛起来,灰色而阴霾的天空变成了更为强烈的幻觉,一些以前从未见过的画面不断在眼前闪过,还是那个彩色的琉璃巨窗,还是那个面容阴沉的神父,而更多的是闪光,是那浓郁到令人憎恨的光的幻像。
“唔……”痛苦的感觉就像是受到光照而融化的冰水,难以抑制的从全身散发开来,黔城因疼痛而单手捂住了侧脸,本来注视着墨镜男的锐利眼神也变得有些失神起来。
“你……难道?”即将问询的话语因为一声巨大的轰鸣而被打断,墨镜男看着响声传来的方向,语气变认真起来。
“那帮家伙居然这么快就能发现这里,真是浪费了不少的时间呢。”说着,墨镜男侧身闪过面前的黔城,因为痛楚而无法动弹的黔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奔向棠雪。
黔城的心的在那一刻仿佛被某种陌生的酸涩充塞,那是一种无力与绝望的感情混杂。
“不……”模糊的视线之中,是自己的那双手掌,徒劳的伸出,想要抓住些什么,然而越是想要努力,脑中的刺痛就越是强烈,那光的幻觉变得更为刺激。
看着那个高大的带着墨镜的男子离着自己这边越来越近,棠雪颤抖着身子用双手做出防御的姿态,她想要复仇,为了血泊中的林杨,为了曾经为止牺牲的众多它者。
然而等墨镜男闪过自己身侧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根本做不出任何的动作,那种感觉令人恐惧,就像是羚羊遇见雄狮,和信念无关,此时的意志已经决定不了发自于内心的本能,那个男人,似乎就是作为它者的天敌而诞生出来一般。
“可爱的弃者小姐,我们会再会的……”男子的声音如恶魔的呓语般落入棠雪的耳中,等她反应过来,身边就只剩下一起的孩子和面前的黔城。
“我……我……”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们淌落,棠雪现在所能做的仅仅如此而已,不管她在内心之中如何祈求,身体却不争气的微微颤抖着,她讨厌这种感觉,这种疏远了自己很久,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感觉,自从那充满了黑色阴霾的一天过去后,又一次感受到了。
“……雪”黔城踉跄着走向棠雪,看着这个矮自己一头的青瞳少女,看着她极力忍住的泪水,黔城勉强的一笑。
“……想哭,就哭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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