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突然出现这么一个老头子,真比看见骷髅还吓人,我和李宁大叫一声,往后爬了几步。
那老头子呵呵笑了两声,站起身来,将旱烟往身边石头上磕了两下,走了过来。
除了脸上的皱纹极深,他就是一个寻常的老头,我和李宁这才松了口气。
我说:“这棉大衣为什么会罩在我们头上?”
那老头并不回答,而是走近了,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嗯,好!好!”又打量李宁一番,也是说好,又去打量那少女,那少女忍不住把衣服裹得更紧了些。
老头连声说好,说的我们莫名其妙。老头拾起地上的棉大衣,说:“你们跟我来。”
这时我已经看出这里是旺岭山,现在不知道几点,但应该是深夜了,我说:“我们要回家了。”
老头瞅了我一眼,说:“你不想知道今天碰上的是些什么古怪么?”
我确实很想知道,但这大半夜里,一个陌生老头要我们跟着他走,这本身就挺古怪的。
我见李宁也很好奇,就问那老头:“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老头咳了两声,说:“像我这种糟老头子,也难怪你记不住……”他说他姓姚,住在崖西村东头。
我突然想起来,村东头似乎确实住了一个老姚头,以前常和爷爷一块儿抽烟,见着我还老是笑眯眯地摸我的头……那时候我太小,记不住人,所以认不出他来。
知道他是熟人,我松了口气,说:“姚大爷,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他呵呵一笑,说:“去你爷爷那儿。”
他这一句话说得我汗毛倒竖,打了一个机灵。我爷爷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去他那儿,那不就是说去坟墓里陪他么?
我几乎要跳起来了,却听老姚头说:“你爷爷在这山里有个小屋子,他死了这么多年,那地方从来没人动过,咱们去了那里,一切情况你便明白。”已经死了,这我知道,我是带你去见他留给你的东西。”
我这才明白过来。李宁冲我点了点头,意思他想要去,那少女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当下我们三人跟着老姚头往树林子里走去。这里的林子又高又密,里面一点亮光都没有,老姚头递给我一直手电,我们四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里面走着。
整个林子里静得连蛐蛐之类的虫子叫声都没有,只有我们四人唰唰的脚步声,我们往林子里越走越深,我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
老姚头说了声到了,手电往前指着,一个小木屋出现在林间一片空地上。
我用手电上下指着看了看,这小木屋破破烂烂,屋顶有的地方烂出了大洞,不知多少年没人进了。
老姚头说:“你爷爷以前一直在这里看林子,现在已荒废成这样啦!”言语间唏嘘不已。
他拉开木屋的门,那门“吱呀”一声,几乎要掉下来了。我们进了木屋,老姚头把手提式手电立了起来,把整个屋子都照亮堂了。
屋子里一股霉味,四处布满灰尘,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老姚头倒是满不在乎,一屁股坐在一把破椅子上,还招呼我们坐下。
我四下打量着木屋里情形。里面有些简单的桌椅、床铺,几个柜子架子,有炉灶锅盆,地上还有些酒瓶子。
我说:“我爷爷以前是护林人?这我倒不知道。”
老姚头说:“他守护的不是树林,而是别的东西。”
我说:“什么?”
老姚头沉吟片刻,说:“这就要从头说起了……你们可知道,这座山为什么叫旺岭山?”
我们都摇头说不知道,老姚头于是说出一个传说来。
在元末明初之际,朱元璋手下大将徐达,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明朝开国第一功臣。
徐达曾奉命率军对战小明王韩林儿的部队,双方在今山东安徽交界一带交战,韩林儿军不敌,且战且退,一直退到胶东半岛东边一座山脚之下。韩林儿原有二十万大军,到了此处,死的死,伤的伤,只剩十多万人了。
再往东就是茫茫大海,韩林儿军无路可退,被围困在此,徐达要韩林儿投降,但韩林儿知道自己投降必死,决定在此山上死守。
徐达连攻七日七夜,最后以搜集附近七十二个县市三千多黄牛,结阵冲击山上一处险要之地。韩林儿以为那地方是山崖陡坡,不须重兵把守,哪知黄牛竟能上得了那样的崖坡,防线被一举冲散。
徐达俘获韩林儿军八万人,本打算将其编入自己麾下,此时元军未灭,这八万人可为抗元大业出力。哪知朱元璋得知战况,连夜传来密令,要将这八万人尽数斩杀。
这密令只有四个字,“杀人灭口”。
原来朱元璋要剿灭韩林儿,不光因为要争夺抗元领袖的地位,还是因为他们共同知晓的一桩大秘密。朱元璋为保住这个秘密,就得要斩尽杀绝。
徐达知道朱元璋狠辣无情,一个弄不好,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只好听命。
八万降军,杀起来也十分麻烦。徐达先是指使这八万人在山中某处挖一个大坑,说是此地有铜矿。降军有人感觉不妙,却也不敢违抗。
挖了半个多月,挖出一个巨大的坑洞,徐达又派人趁降军都在坑底的时候,突然推下无数大石,降军砸死砸伤无数,剩下的手无寸铁,很快被徐达军杀光。徐达将大坑填满土石之后,在坑上建了一个庙宇,杀了五百只羊,祭拜了三日三夜,这才离开。
由于这场仗打的极不光彩,朱元璋得国之后极力隐瞒,因而史料之中,不见记载,只在当地传说中有所流传。
传说韩林儿当时也在坑底,忽见大石落下,高呼道,必化为冤魂,归来复仇。从此之后,时常有人说在此山上见到有亡灵出现,因而当地人都叫这山“亡灵山”,时间一久,就成了“旺岭山”。
说到此处,李宁嘿嘿笑了两声,说:“姚大爷你在这山上见过亡灵么?”
老姚头摇头说:“没有”。
李宁说:“朱元璋要保住的‘大秘密’又是什么?”
老姚头说:“据说朱元璋得国之后,把知情的人都一一找借口杀了,就连徐达也未能幸免,这秘密恐怕没人知道了。”
李宁说:“朱元璋要杀韩林儿,那是因为争权夺势,可以理解,但为何一定要把八万降军全部都杀了?说是杀人灭口,也太过分了,什么样的秘密需要杀八万人来保住?这故事太过匪夷所思,应该是瞎编的,不能当真。”
老姚头笑了笑,说:“大概只是乡野传说。”
我却想起那巨大的溶洞,那聚满碎骨的骷髅湖……心里不禁生出寒意来。
我问:“这跟我爷爷有什么关系?”
老姚头说:“你爷爷之所以住在这里,就是要守护这里的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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