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在山东烟台一个叫崖西村的小村庄。
这地方有些偏僻，所以我总共没去过几次的，今年暑假的时候我不知怎么了，突然很想去玩一段时间。
当时我和李宁在一起，他刚高考完，对我说，暑假一结束，他就要去一所他梦寐以求的野鸡大学，开始他崭新的人生了。
我羡慕不已，因为我知道以我的成绩，一年之后的高考，我连野鸡大学也上不了。
我们盘算着怎么庆祝一下，最后决定出去找地方玩一趟。
我突然想起老家那地方来，就说不如去我老家。起先他不愿意，我编了很多瞎话，说那里有会行走的山峰，山上有会咬人的大黄兔子，有长着三尺长獠牙的巨型野猪……他虽知道我说的是假的，却也动起心思来。
最后我拿出杀手锏，说： “去我老家不用花钱。”他立刻同意了。
……
……
在崖西村，我们住在我姑姑家里，吃住都在那里，当然不用花钱。
第二天，我俩到附近的旺岭山上闲逛。旺岭山是附近最高的山，起起伏伏，绵延十几公里。只在山脚下有些农田，山上有些地方是巨树森林，有些地方是半人高的草丛，有些地方则只有沙土石块。
我俩在山腰上捉了会儿蚂蚱，他始终兴致不高。到了傍晚，正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他指着远处说：“咦，那是什么？”
前方有一片平整的草地，草地中间有一间大房子，看样子挺破旧的，孤零零立在那里。
我说：“过去看看。”走近了那房子，我上下看了看，说：“这好像是一座土地庙。”
所谓的“土地庙”，就是当地人修建的供奉山神、土地神的小庙，通常特别小，只有一个草棚子那么大，不知为什么这间庙这么大。而且我从未听村里人说过这山上有庙。
大概是我记错了吧。
这庙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外墙又脏又破，墙灰剖落，水泥和砖瓦成片露露出，屋檐上的木头也烂了。庙的门框里连扇门都没有，只有一个黑乎乎的大洞。
此时天色发暗，这半山腰上突然出现这么一座小庙，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感觉有点瘆人。
我说：“进去？”李宁同意了。
我们进了门，扑鼻都是一股子怪味儿，好像什么东西放馊了一样。李宁打了个喷嚏，我也禁不住吸了吸鼻子。
屋里光线更暗。我们四下打量，只见里面空间很大，顶棚很高，快有四层楼房那么高了，大梁上的木头都是又粗又黑，看不出是什么木料，地上长满杂草。
我有点奇怪了，从外面看，这庙根本没有这么高大。
靠墙的位置有一个台子，台上供奉了一个神像。神像十分高大，估计有三米高，那是两个人叠起来的高度了。我俩向神像走去，想看得清楚些。
走到神像前，我俩同时一声惊呼。
那神像不知是什么材料塑成，浑身绑满了木头片或是金属片一样的东西，两手肃立，气势迫人。但他的脸上……他竟然没有脸！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仔细看脸的部位，那里是平整的黑黝黝的一片，好像被人用斧子从侧面劈掉了一样。
“他的脸哪儿去了？”我忍不住问。
“大概这神像是残次品……嗯，或者放在这里，被小孩子恶作剧，把脸磨掉了吧。”李宁说。
他说的很有道理，这年头，小孩子是不会把神像这种东西当一回事的。
我还是觉得奇怪，因为那脸上没有任何遭毁坏的迹象，好像一开始塑成的时候就是那样的。
……
我们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圈，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这让我们有点失望。只有一面墙上挂了一块巨大的破破烂烂的布，引起我们的注意。
那布看上去十分厚重，好像舞台上的帷幕一样，下面隐隐约约似乎盖了什么东西。
我俩向那破布走去，忽听“喀嚓”一声轻响，李宁踩到什么东西了。他蹲了下去，说了声：“咦？”拾起一根骨头来。
我俩都觉得奇怪。李宁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亮光。
这根骨头像是一根大腿骨，看上去很普通，跟寻常狗会咬着不放的那种骨头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有一点很奇怪，骨头表面覆盖了一层灰白色的鳞片，每一鳞片都有半个指甲那么大。
“我知道了！”我大声说，“这是鱼骨头。”
“笨蛋，鱼骨头难道就有鳞片？”李宁说话总是那么有道理。
“什么骨头上会有鳞片？”我挠了挠头。
我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瞧了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宁把手机亮光随手往旁边指了指，又“咦”了一声，说：“还有！”
我也拿出手机来，打开亮光查看四周，只见草丛里还有不少骨头，有的是完整一块，有的只是碎片。全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表面覆盖灰白色的鳞片。
不远处，我看到一大块骨架，从一处草丛中露出一半来，看上去像是人胸部的骨架，十几根肋条连在一条脊椎骨上。
我一步冲上去，喊道：“这里有块大的！”李宁朝这边看来，我揪住那条脊椎骨，一把扯了出来。
整块骨架都从草丛里出来了，我大叫一声，坐在地上。
那胸部骨架脖子部位上连着一个骷髅头，被我一并扯了出来，骷髅头上眼窝部位两个黑洞洞的洞眼，正对着我，好像在盯着我看一样。
……
陡然间看到骷髅头，把我吓了一大跳，李宁赶紧跑过来查看。
这幅骨架是一幅人骨骷髅上半截，每一块骨头表面都覆盖着灰白色鳞片。
李宁说：“我们应该赶紧走，去派出所报告。”
我说：“拜托！你不会以为这是真的骷髅吧？这肯定是个人体模型！”
我一边说话，一边把那半幅骷髅扶了起来，李宁皱眉说：“你干什么？”
我说：“不管这老兄是人骨、猪骨、还是鱼骨，现在都很友好嘛！你看你看——”我拿着那半幅骷髅的手臂骨朝李宁挥舞了两下，继续说道：“它跟你招手呢，哈哈，哈哈！”
我抚摸着那块手臂骨，嘴里“啧啧”地说：“你瞧这纹路，这一片一片的鳞，多精致，多漂亮！我估计这就是海里的大鱼变的，瞧这头骨，啧啧。”我又摸起那骷髅头来。
李宁眉头皱得更深了，我更觉得好玩，于是坐在那半幅骷髅旁边，手搭着骷髅的肩，说：“来来，给我们拍个照，我要发到朋友圈！”
李宁无奈，只得将手机对准了我们。此时我的头离骷髅头很近，几乎对在一起，近距离看到骷髅头上那黑洞洞的两眼，我感觉瘆得慌，但是李宁正要拍照，我只能继续硬着头皮摆姿势。
“嚓”的一声，在李宁按快门那一瞬间，那骷髅头陡然动了一下，向我转过来，两只黑洞洞的眼孔正对着我的眼，我大叫一声，将骷髅推开，手脚并用，往后爬去。
慌乱中，我只觉得那骷髅的手臂紧紧搂在我的腰间，无论我怎么用力，都无法把它推开。
我在地上大叫大嚷，翻滚着，想摆脱那骷髅。
李宁笑了起来，说：“好玩么？你干嘛抱着它不撒手？”
我只觉得那骷髅抱我越来越紧，大叫道：“不是我抱它，是它抱我，快来帮忙！”
李宁以为我在快玩笑，继续笑着。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觉得不对劲了，那骷髅虽只有一只手臂，却绕到我肩膀上，头直往我身上拱。
李宁说：“喂，别闹了！”
我说：“他妈的你看我现在像是在闹吗？”
他这才慌了神，急忙过来拽着那骷髅的脊骨往后扯，扯了两下没有扯动，我用力一扳那骷髅的手臂，李宁终于把那骷髅从我身上扯了下去。
我才松一口气，要爬起来，却听李宁一声惊呼，原来他扯得太用力，那骷髅翻身就扑到他身上了。
那骷髅搂着他脖子，吊在他身上，他左右晃动，两手用力推那个骷髅，却推不开。
李宁大叫：“这骷髅……怎么他妈的会动？”
那骷髅的头正对着他的脸，突然张大了嘴，照着他鼻子就咬下去了，眼看他鼻子就要报销，我惊得大叫一声，却见他的头往旁边一躲，堪堪躲了过去。
只听“嘣”的一声，那骷髅头咬了个空，上下牙咬到一起了，崩掉了好几颗牙。
骷髅头一咬不中，继续一口一口地咬，我从来没想过李宁的头颅能变得这么灵活，不停的左躲右闪，骷髅头居然一下都没咬中，看来人在危急时刻潜力果然是无穷的，李宁的表现可以得一个“最佳摇头奖”什么的了。
那骷髅头每咬一次不中，都是“嘣”得一声，崩掉几颗牙，没几下一口牙就都没了。
即便如此，骷髅头还是咬个不停，突然骷髅头做了个假动作，像是要往左边扑咬，突然却咬向右边。
李宁的头刚好躲到右边，眼见他的鼻子就要保不住了——看那骷髅头嘴上的劲儿，李宁的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
李宁腾出一只手来，一下抵住骷髅头下巴，那骷髅继续用力，骷髅头离李宁的鼻子越来越近。
李宁大喊：“你他妈在那儿傻站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啊！”
我说：“哦！”撒腿就往外跑。
李宁当时就愣住了。
我跑到门口，拾起一根木头棒子来。这是门外屋顶不知什么地方掉下来一块梁木，我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
我带着棒子，奔到李宁身边，喊道：“别动！”李宁本来在挣扎，身体不停的扭动着，看见我拿着棒子过来了，喜形于色，停止扭动，说：“快！快！”
我说：“你催什么，再催我也得瞄准，不然打到你身上怨谁？”
我瞄了半天，一棒子朝那骷髅侧面扫去，就听“嘭”的一声，这一下正中骷髅背部，打在肋骨之间脊椎上。骷髅“哗啦”一声散了架。
我俩惊魂未定，都坐到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李宁问。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明白这倒底是什么状况。
我俩看着地上散落的骷髅头、肋骨，以及碎成一截一截的脊椎骨、手臂骨、手骨，想起刚才的惊险，同时“嘿嘿”笑了起来。
这种事情回去说给人听，一定没人相信吧。
我们站起来准备离开，忽听身后有“嗡嗡”的声音，草丛里好几处悉悉索索，好像里面有东西震个不停。
我俩回身来看，只见刚才那半幅骷髅散落的骨头变得更白了一些，似乎有一点点光泽发出。
它们都在震颤个不停。
我和李宁对视一眼，忍不住都往门口退了一步。
那些骨头一边震颤，一边向一起聚拢，好像互相吸引的磁石一般。只两三秒钟的时间，那些骨头全聚在一起，互相粘连组合，又形成了那半幅骷髅的形状。
我和李宁大吃一惊。这时又见远处草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穿行，朝着正在聚拢的半幅骷髅奔来。
“嘭”的一声，一块盆骨从草丛中贴地飞出，粘在那半幅骷髅的腰下。
“嗖——嗖——”几声，接连几块骨头飞来，大腿骨、小腿骨、手骨……依次粘连到半幅骷髅的身上。
一眨眼的功夫，半幅骷髅变成了整个的骷髅。
这骷髅两手在地上一按，轻轻跃起，站在我们面前，却没有看向我们，而是举起双手放在面前看了一会儿，又摸了摸两条大腿骨，似乎是对自己的整个身体非常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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