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青春怎么能没有车祸

进入高中以后,我们同校不同班,来往比以前少多了。因为老师不同,所以那个用来写作业的qq群使用频率逐渐降低,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弃之不用了。高二分班后,王昀和王拾清选了物理,我选了化学,他们俩又分在一个班,再次成为同学。

直到这时,我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渐行渐远渐无书。

初三时的相处让我不知不觉将自己和他们俩划在一个圈子里,可现在的我好像已经离他们的世界越来越远了,原本一起玩乐打闹、互相捉弄的竹马同窗,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丝一缕地淡出彼此原本重合的生命,直到分离为两条完全不同的轨迹,分别追寻自己的梦想而去。

我不是写下“莫愁前路无知己”的高适,没有他那种“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胸怀气魄,与王拾清和王昀的疏远让我难受的要命。我在网上看到一本小说上写:青春都该是懵懂的,不懵懂的青春是不幸福的。所以哥现在这么懵懵懂懂,其实是在体验青春的幸福吧。

开学报道拿教材那天,我在楼梯口见到了一起上学的王昀和王拾清,楼上楼下了一年的我们,油然而生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打打闹闹上了三楼,发现新教室在同一层,我暗搓搓庆幸了一番。结果看他们走到班级门口准备跟我说拜拜的时候,哥一看,乐了。

他俩在七班,哥在八班,隔壁啊!

“哎哟喂,这下你俩可真成‘隔壁老王’了。幸好哥还没给你俩找嫂子,否则可不得成天提心吊胆呐。”

他俩显然也被这意外之喜惊到不行,从原来初中班级一起升上来的只有我们三个,或多或少总归还是有点情分在的。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弥补高中第一年疏远的遗憾,或者是我们两个班级的体育课总在一起上,那俩王八羔子终于想起打篮球叫上哥了。虽然比不上王拾清那一米八的大长腿,但我坚信自己只是发育比较晚,再等个两年,一米八八不在话下呀!

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形影不离,用古话怎么说来着?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时间那名为“挑拨离间”的技能点在他们两个身上仿佛被无效化了。有次打完球,我们八班又输在七班那俩王姓主将的默契配合之后,我酸酸地揶揄跟他俩,整体腻歪在一块儿,连女朋友都没时间找吧。

你知道王昀那小子怎么磕碜哥吗?

他说,说的好像你有时间就能找到女朋友似的。

算他狠!

与王昀王拾清的昔日友谊在日渐增加的相处中逐日回温,我依旧感慨他们俩感情好,依旧纳闷谦总我这么玉树临风潇洒倜傥怎么总找不着女朋友,也依旧,在懵懂、幸福着。

然而这种懵懂在整个高二的尾巴上,迎来了终结。

王昀出车祸了,在会考前一天。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在会考结束以后,返校听试卷讲评那天了。已经记不清其他的,我只记得刚坐到位子上,东西还没拿出来,就看见王拾清冲进八班的门,一下子到了我面前,对我说:“易谦秋,王昀出车祸了。”

我甚至没有想过他在耍我的可能,因为王拾清当时的表情,不,不能说是表情,应该是他全身都散发着低落的气场。事后我觉得自己当时应该说点什么安慰他的话,可事实上,我像个傻逼一样目瞪口呆望着他讲不出哪怕半个字。满脑子不停重复着王拾清的声音,那张嘴一张一合里发出的声音我过去一直觉得好听,可今天怎么那么刺耳呢?他为什么要说:“易谦秋,王昀出车祸了。”

王昀出车祸了。

直到我陪王拾清在莉莲蛋挞买王昀喜欢吃的小白兔蛋糕时,我还是没有消化“王昀出车祸了”这个消息。因为王拾清正好有这家店的券,顺手也请了我一块原味起司压压惊。看着他轻车熟路地买好慰问蛋糕、打车、付钱,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我暗自奇怪,这家伙自从升级为“隔壁老王”之后,成了班长不说,莫非还点亮了“霸道总裁”的技能?

王拾清看见了我疑惑的小眼神,说:“班费报销。”

对呀,身为班长兼车祸主角王昀好友的王拾清,自然是代表班级慰问的不二人选,难怪他知道医院和病房号。可惜了那刚刚树立起的“霸道总裁”形象,在名为“帅不过三秒”的flag之下轰然倾塌。

“你们班级慰问,叫我来干嘛呀。”

“老师说,王昀失忆了。”

“……”

“所以要找熟悉的人过去。”

“……”

“而且他出车祸那天,我跟他吵架了,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你让我缓缓。”

我心说你们俩又不是韩剧里演多角恋的苦命情侣,居然还摊上吵架后车祸失忆这样经典的桥段,也忒狗血了吧。

王昀失忆到什么程度呢?

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还记得王拾清是谁吗?

还记得我这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竹马竹马、两小无猜的隔壁老易吗?

难得王拾清居然就这样放任我坐在医院小花园的长凳上,边啃蛋糕边纠结。估计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若王昀一失忆,忘记他们吵架还好,就怕连王拾清这个人也连坐似的给忘全乎喽。以后他们班和我们班再打练习,连个传球给他的可心人都没有了,那叫一个得不偿失。一想到王拾清比我更没底,不知怎么,哥心底就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从容。

从王拾清那儿要了张纸巾,收拾好仪容仪表,连同蛋糕的包装盒一起扔进了垃圾桶,终于下定决心,踏进了住院部的大门。

王昀住在四楼的419号病房,看见这个数字的时候我右眼皮一跳,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暗示。医院的病房位置不错,坐北朝南的。我们放学后来的,又在路上磨蹭了一会儿,恰好赶上夕阳西下,橘黄的光线将原本惨白的病房罩上了一层柔和。他们敲门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光景。

王昀的头上缠着白色的绷带,脸颊以及裸露出来的手臂部分还能看见涂了药水的擦伤伤口。想想就觉得疼。

王拾清走在我前面,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本该他打招呼说明来意的。谁知道这厮杵着根木头似的,站着就不说话了。

我瞧着不好,暗自腹诽王拾清平时对着小姑娘挺能说会道的,怎么一见王昀跟被禁言了似的。眼见就快冷场尴尬了,我挠了挠后脑勺硬着头皮想问问王昀还记不记得我是谁,结果开口却成了:“阿昀,你还记得王拾清是谁吗?”

话一出口哥就想糊自己一脑门,这问的什么话呀。王昀也是一脸“excuse me”,根据多年相识的经验,他不管记不记得王拾清,现在一定不想记得我了。

“我听说你失忆了——”王拾清说。他说的时候一脸严肃,结果“失忆”这词一出口,自己忍不住笑场了。左右两颗小虎牙一览无余,生怕人家不知道它们对称似的。

合着刚才在楼下,你告诉哥王昀失忆那会儿的严肃都是装的?

“王拾清你姥姥的!老子失忆也不会忘了你!”

病号王昀气的往两边找趁手的工具,左看右看,只有背上靠着的枕头勉强能凑合着用。正准备出手教训顽抗分子,我当机立断把买的莉莲蛋糕举到床前,表示:“王大爷息怒,以免误伤友军。”

估计王昀也心里清楚,知道他口味喜好的肯定不是我这隔壁老易,便卖了我个人情,高抬贵手放了王拾清一马。他打开包装盒,看见白白嫩嫩的小兔蛋糕时,眼角都笑弯了。医院里的病号菜味道肯定好不到哪儿去,今天这蛋糕整个就是大旱下雨,救民于水火呀。趁着他高兴,我连忙问问他失忆的事。“诶诶,你们老师说你失忆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是失忆了。”王昀的声音一下子沮丧起来,原本被刘海遮住的额头此刻被绷带覆盖,可我能想象白色绷带后面一定是皱起的眉头。“我没有忘记人和事,可是忘记了物理。”

忘记了物理……

王昀,你和物理多大仇?

仔细想想,车祸失忆忘记物理,其实是一件相当悲催的事情。

按王昀自己的话来讲,简直日了哮天犬了。

过完这暑假,我们就是高三,十几年的寒窗苦读悬梁刺股都拼在明年六月那场高考上,如今分科已经一年了,往长了不说,单这一年,王昀拼在物理上的功夫全都付诸东流了。他沮丧是在所难免的,能放过王拾清那么笑话他,估计是出于“你弱智多年,我不离不弃”的基友情深。

车祸肇事者当场就跑得无影无踪,压根没想过留下来负责。

医生说失忆这种后遗症最不好把握了,有些人睡一觉就想起来,还有些人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至于王昀为什么偏偏忘记了物理,可能是撞击头部的时候损伤了存储物理知识的那个部分。目前没有针对脑部恢复记忆的特效药可供选用。

后来王昀的父母和班主任商量,如果王昀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关于物理的记忆,那么为今之计……只有改选化学了!

当王昀在我们仨当初讨论题目的群里放出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笑的手都抽筋了,iPhone啪嗒一下砸到我脑门儿上,磕出一道诡异的红痕。

说起当初那个群——群主:王拾清;管理员:王昀、易谦秋——自高二我和他们的关系重新回暖后又逐渐启用了,我仗着有权限,心血来潮改了个群名,叫“我和隔壁老王”,简洁明了又贴切。

我立马拍拍胸脯保证,只要王昀敢选化学,我包了他一年份的化学题目。

王昀乐呵呵地说,“谦总,小的这暑假就拜在您老门下了。求轻拍。”

可是王昀不知道的是,王拾清私下里来我家找过我一次,非常郑重其事地把王昀拜托给我了。“你别看那家伙在群里乐呵呵的,什么都说好,还跟我开玩笑……”

“他开你什么玩笑?”

“易谦秋你能不能抓住重点!”王拾清有些炸毛,但紧接着可能想到他毕竟有求于我,还是顺老子的意乖乖回答。“王昀说,王拾清啊以后你就成货真价实的‘隔壁老王’了,是不是很开心啊?——开心他妹夫的!”

“老王你等等,我去改个群名,叫‘只剩一个隔壁老王’。”

“回来!跟你讲正事呢。”

“清爷你说。”

“王昀虽然以前化学也不错,可和你们选了加一学科的人想必还是差了些。趁这暑假,你给他补补呗,改天我请你吃饭。”

“免了免了,哥最近在练腹肌呢,大吃大喝的不合适。”我摸了摸前方一马平川毫无起伏的小腹,感觉腹肌大业任重道远呐。

“总之这个暑假麻烦你一下,算我欠你个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你只管说。”

“如果我不接这麻烦,以后我的麻烦清爷您就不闻不问了?”

“易谦秋你……”

“王拾清你说那话多见外呀,你跟王昀认识几年,我就认识你们俩几年!那QQ群,从前初三那会儿,不就是我们用来讨论题目的吗?现在咱们要高三了,王昀化学跟不上,我给他讲讲题目怎么了?我易谦秋还非得讨价还价拿点好处才办事呀?我是那种人吗!”

讲真,平时语文考试的议论文我只能拿个平均分,也不知那会儿怎么就脑子一抽,啊呸,是有如神助一般地讲出这么热血沸腾的一番话。连王拾清这语文课代表都被哥的霸气侧漏给惊到了,半晌没讲出话来。

过了好久,我差点以为他掉线了,王拾清终于开了,轻轻地说了句:“谢了,兄弟。”

如今回忆起来,高二升高三那个暑假,绝对是哥整个学习生涯当中的学术巅峰。为了早日给王昀补上他高二落后的化学,我翻出了自己唯一记了笔记的化学笔记本借他观摩,有什么不懂的再问。

俗话说,教然后知困,古人诚不欺我……当年他一个电话问我为什么二氧化碳多通一会儿沉淀就消失了,我能立马知道他肯定没背碳酸氢钙的化学方程式。可如今他问我苯环的凯库勒式为什么实际上是错误的,哥还得跟他从离域大π键讲起。

所有复杂的东西都是由简单的原理构成的,出题的人负责由简化繁,而我们解题的人就是要由繁化简,把那些骗人的障眼法全部揪出来,过滤出有用的信息,梳理成学过的一个个知识点,一道题目就完成了。

所以化学的功夫下在平时,把基本功练好,考的知识点全部弄清楚,到了考场上甚至不用动脑子——才怪。

“化学根本不是靠背的,你要懂它的游戏规则。你以前做物理题目,数字可以随随便便地换,但化学不行,因为化学得出的结果不是靠推导,是靠试验得出来的。”

“有没有简单点的方法?速成的那种!”

“有啊,背呗。说的功利点,如果你只想拿分,把习题做一道背一道就可以了。多简单,都不用动脑子。”

“说的轻巧……”

居然被发现了!那番大道理都是我平时拿来装逼用的,天晓得,曾几何时,哥也是在被窝里打着手电刷题这么过来的。做一道背一道也许王昀听起来是玩笑话,但我却真真实实地实践过,那段刷题刷到想吐的岁月简直不堪回首。

不过效果嘛,你还别说,亲测好用。还刷进了奥林匹克化学竞赛的决赛呢,别提多风光了。虽然我和王昀也相交多年,彼此知根知底,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可这种人后受罪、人前显贵的事儿,自己在心底回味回味就行了。

年级排名,我只能望其项背,起码还有门拿得出手的独门绝技,总不至于事事落后,说话也有底气多了。关键时刻——比如现在,还能派上大用场。所以啊,平时别说什么“苟富贵,勿相忘”,大家一起富贵才能友谊地久天长嘛。一个人当了皇帝的陈胜,最后杀了吴广,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何其凄凉啊。

哎哟,扯远了。

暑假很多人都喜欢和同学约好了三三两两出来写作业,我们三个人不过是把原本交流题目的地点从qq群换成了星巴克,插科打诨一样不落。通常是我给王昀布置化学题目,王拾清给我布置语文题目,而王拾清自己则做物理。

以往那漫长得仿佛厕纸一样的暑假,却如书本纸张一样哗啦哗啦眨眼就翻完了。做完暑假作业时,我看着手边那厚厚一摞纸,一股子成就感油然而生。讲真,哥从小到大,小学一年级到高中,自打有了寒暑假,哥就从来没有把这两个长假的作业全部完成过。至于开学以后怎么夺过课代表和老师催收作业,秘诀就四个字:见招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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