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曲 迎着河流奔跑是否在前进？
1
有那样的一群人，在网络上相识，只是因为有相同的爱好就聚集在一起，有些还会举办线下的展会。
喜爱动画的人。
喜爱游戏的人。
喜爱着虚拟世界的人。
而当他们在线下，也就是现实中举办集会时，也就是将这种ACG文化带入现实的时候，也就是漫展。
不知不觉，这个由中学生自发组织的小漫展已经举办了第三年了。
每一年都很热闹，而且人数也是每年增多。
只不过，今年出了点状况。
“我们需要演出的人……能演奏动漫歌曲，收费还很低的人，在哪里能找到？”
于是，不知是在什么人的提议下，这帮人阴差阳错的找到了当时无事可做的镜学姐，紧接着——
2
第二天，我带着徐乐仪来到了位于商店街二楼的乐器行。
顺带一提，我除了负责背着自己的乐器之外，肩膀上还带了六人份的便当盒，这都是姐姐做的，本来我只是拜托姐姐做中午的午饭，最好是方便携带的那种，当我和她说徐乐仪也在的时候，她皱了皱眉头，虽然不是讨厌什么，但似乎在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就做出了这个东西——
“东方长声乐器行……好土的名字啊。”
都说了不要拿别人的招牌指指点点。
推门进入，在左手边靠墙的便是柜台，一个长相规规矩矩的，动作却很懒散的男子坐在里边，虽然我们突然闯入，但他完全没有要迎接的样子。
上官忻先生今天还是这副样子。
“欢迎光临……”
懒散的托着下巴，也没有抬头看一眼的打算。
“巧的话在楼上，直接找她就行。”
巧——指的就是上官巧了。
徐乐仪点头示意一下，然后就快步走在前面。
“呐，我问你，”上楼梯的时候，她忽然说，“那个人，你觉不觉得眼熟？”
我回想了一下，但没有结果。
“是你认识的人吗？”
“……大概是错觉吧。”
当我们走上楼时，学姐就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
“哟，早啊，今天是排练的第一天，我这边已经准备好录音室了——依然是就是怎么叫都不会有人听到的那种哦？两位做好准备了吗？”
“今天？今天就开始排练？”
“是呀！”学姐走过来，敞开双臂搭在我和徐乐仪的脖子上，“反正你们已经没有退出的选择了不是吗？”
“唔……”
“既然上了贼船那就不要抱怨了，尽情的讨我开心吧！”
“那算什么啦……”
你以为现在的情况是谁一手造成的！
徐乐仪倒是没抱怨什么，只是嫌学姐的胳膊太碍事。
“嘛，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快点开始吧。”
“呐、呐，徐乐仪？”
“干嘛？”
“真的要算上我啊？”
“你想抱着那个开溜我倒也不会拦你……”
“……对不起。”
事到如今我的确也不可能就这么走掉了啊。
3
走进里屋的房间，上官巧正抱着吉他在休息。
“啊，前辈们也来啦！”她高兴的站起来，“徐乐仪前辈，欢迎。”
在她心目中徐乐仪的地位应该也变得很高了吧……
“那么，既然是来玩音乐的，就不要说什么寒酸的问候了，”学姐看则是向我，“要说话就用音乐说话，先来试试吧。”
学姐递给我们一张打印纸，上边印着不同乐器的乐谱。
我的是民谣吉他，徐乐仪是鼓……
“咦？”我愣了一下。
我注意到了歌曲的名字，以及一上来就是一大串吉他独奏——
“很棒的曲子哦！”学姐说道，“是一首只要听了就会让人想奔跑起来的曲子。”
仔细看了一遍乐谱，我倒是惊讶着我竟然能勉强在脑海里构建出曲调。
分配完乐谱，我们各自也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徐乐仪负责鼓，学姐负责贝斯和主唱，上官巧负责电吉他，我负责民谣吉他。
“好挤……”
本来就不怎么大的房间里竟然挤下四个人，光是徐乐仪负责的鼓就占据了相当大的空间。
“嗯，还真是有那种感觉呢，好嘞，快点让我们开始吧！——对了年轻人，你可不要被吓到了，到时候只要按照谱子上的演奏就可以。”
我点了点头，但并不明白她的意思。
学姐伸出手指，一瞬间我还以为她要开始填满这个房间了，但一秒后我才发现——她在等我奏响。
吉他的独奏。
和之前不一样，这次是我一个人开始演出。
几乎是一瞬间，在我奏响的一瞬间，随着一声闷沉又一跃而起的鼓响，学姐的声音开始高喊了——
从喉咙里喊出的声音。
和我的琴声交杂在一起——甚至超过了我的声音。
我有些慌乱，但还是照她说的，埋头进入到乐谱的世界里。
当学姐唱完一段歌词后，我的琴声似乎也要开始落幕，而另外的两个声音又如同回应着听众的期待般，将整首曲子托起来。
在那之中，我捕捉到了那个如同流水般的声音，和徐乐仪的鼓声配合起来那种感觉更加明显了——穿行于鼓点之中的电音，就好像穿行过无数树木的河流，毫不客气的将那些高耸的树木连接起来。
我焦急着，几乎要丢掉手里的东西。
紧接着，经过一个小小的低谷后，三个声音又开始稳步前进。
啊——
遭了。
我的眼睛慌张的在乐谱上扫过。
因为是第一次演奏的歌曲，在这之前完全没有练习过，遭了……这样下去，这样下去的话，我肯定会跟不上的——
我的脑海里满满的被这种不安填满。
手指也如同被绑住一样，艰难的在那把吉他上穿行。
音色的喉咙被掐住。
从它当中跃出的声音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糟糕透了……
如果是别人，那肯定会做的比我要好吧？
而偏偏我却被学姐选中，要与她们一起奔赴“战场”——该死，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但我竟然完全不想低下头。
因为尽管我的演奏问题百出，但是有一点……让我很在意的一点。
这首曲子。
“只要听了就想要奔跑起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根本无法将手挪开了。
4
“从见到年轻人的第一面我就在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年轻人这样的孩子啊？”
我的额头上盖着湿毛巾，即便如此还是很不舒服。
准确的说，是觉得有点头晕。
“虽然这里聚集了三个可爱的女孩子，但因为这种事就紧张到昏倒我还真的是第一次听说。”
“……才不是……因为那种事……”
虽然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但意识倒是意外的清醒。
“喂，没、没事吧……”徐乐仪在一边问道，“你现在的状态就好像掉在地上的咸鱼……唔唔，咸鱼的话，虽然感觉很好吃呢。”
“你想吃我吗……”
“怎、怎么可能！你看起来又不好吃！”
“小乐依，‘吃我’这个词可能还有别的意思哦？”
“咦？！”
“学姐拜托你闭嘴啦！”
“啊，有精神了。”
我扶着额头坐起来。
刚刚一瞬间，我竟然真的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直接瘫倒在了地上——不，整个房间的地面可没有大到能让一个人躺下来的程度，准确的说是撞到了徐乐仪的鼓前，把全身心投入的徐乐仪吓了一跳。
“只是太激动了，”学姐拿掉我头上的湿毛巾，“年轻人，虽然不知道你是在赶时间还是怎样……但你其实不需要那么着急的，演出的时间还有一个月，足够的。”
我抬头看了一眼学姐，她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
我的确焦躁起来了。
但在这之前——
“有什么人会变着花样把高潮部分的旋律强行循环上几十遍啊！”
虽然旋律上学姐并没有占据主要，但事实上这个人真的牵着所有人走了——到最后高潮一段的旋律被她循环了好几遍。
这个人真的很过分唉！
简直不夸她厉害都不行了。
“哎呀，因为我想找出最适合的方式啊。”
不停的重复，不停的尝试，这就是学姐的方法。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跳无法减缓，就好像真的急着要跑起来一样。
“刚刚的曲子……到底是什么啊？”
“《FLY HIGH！！》——曲子的名字叫fly high，其意为‘展翅高飞吧！’，我说了啊，这是一首只要听了就忍不住想要去奔跑的歌曲，奔跑起来——简直就像是在为了起飞而助跑呢，是小巧选的曲子，她说想演奏这个试试。”
这样，如果没猜错的话……
“这是一首日文歌曲，是动画《排球少年！！》的主题曲之一。”
果然，这首曲子——
是当初将我拖出井底的曲子一样的东西。
突然闯入，将怀抱着经典的我狠狠的重击，然后将让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曲子。
我看了一眼从刚刚开始就在一旁“留守”的上官巧。
不知为何，我有种说不出口的心情埋在喉咙里。
5
学姐提议先休息一会儿。
徐乐仪不太开心的将鼓棒丢下，说要出去买饮料就跑开了。
而学姐倒是从宣布休息的一瞬间开始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屋内只剩下我和上官巧。
她抱着手里的电吉他，那是一把很常见的红色吉他，和我不同的尖锐的三角型琴身，上边还贴着满夸张的火焰图案，倒是和学姐的银白色贝斯有点像呢……而且不知为什么，她从刚刚开始一直看着我这边。
“呃，上官巧？”
“是！前辈有什么事？”
“唔……”这样的后辈要怎么相处啊？学姐到底跑哪里去了！“你和学姐是怎么认识的？”
“镜前辈吗？唔唔，这个说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呢……那天找到镜前辈后，她就和传说中的一样，然后呐然后呐，前辈问我：‘要不要去我那里过夜呢？’呀——虽然一开始还是蛮吓人的，但果然镜前辈是最帅气的！”
“……”
不好意思，这家伙脑袋真的没问题吗？
“说起来，前辈负责的是乐曲里的吉他部分呢。”
“唔？啊，是这样……”
“镜前辈啊，她说这次一定会帮我，到最后真的组建起一只乐队了，果然最帅气了！”她晃着脑袋，就好像一个满脑子都是粉红色的笨蛋一样。
她该不会真的是笨蛋吧。
“真好啊，像前辈们这样。”
“嗯？”
“我周围呢，除了我哥哥以外，没有朋友会乐器，当时定下要演出的虽然是我一个人，而且也只是想找一个和我一起的人，但镜前辈说‘既然要玩那就玩的尽兴啊’……真好呢，前辈身边玩音乐的人多吗？”
“唔，还好吧……”学姐，徐乐仪之外……好像也就没几个人了，虽然以前学吉他的时候有认识的人，但基本也都没联系了，“说起来，你的哥哥……上官忻先生，他也很擅长乐器吗？”
“嗯，哥哥很厉害。”
那为什么不叫他来呢？
不过光是看着他那副样子，估计也不会想参加这样的活动。
“哥哥的话，很厉害，但就是有点缺少热情罢了，所以我才要证明给他看啊！”上官巧激动的站起身来，“前辈觉得我的演奏怎么样呢？”
“咦？”要说怎么样……我对上官巧演奏风格的印象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就像流水一样的吧。”
“流水——指的是毫无波澜，毫无特色的吗？”
“不不不才不是！”你怎么会想到这样一点啊！你的演奏可是很有特色的哦！“怎么说，就算在学姐那样的风暴里，还能准确的发出自己的声音，我感觉你很厉害。”
上官巧愣了一下。
“怎、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不过，之前镜前辈也说过这样的话，”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不服气的态度，“真是的，为什么总是其他人发现这一点呢？”
我并不理解她的意思。
只是觉得能演奏出那样声音的上官巧很厉害。
学姐的演奏和徐乐仪很像，那么适用于学姐的声音，也一定适用于徐乐仪的声音。
学姐和徐乐仪是树木，上官巧是河流，那么我又是什么呢？
6
那个时候，我这么想了——
如果我能和她一样的话，一定就可以靠徐乐仪更近一些了吧？
然后，我开始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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