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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曲 合奏，时机尚未成熟
1
这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我忽然想起这样的问题，于是顺口就问了出来。
学姐，你为什么要离开徐乐仪呢？
学姐愣了一下，她大概没有想到我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在那孩子身边呆了多久了？”学姐轻轻的挑起黑色的头发，“不管怎样，你肯定发觉了吧？”
学姐在说什么？
她想说什么？
“能够飞到什么样的高度，这种事只有站在更高处的家伙才能看得到，所以就算我在某种程度上绝不输给那孩子……”学姐盯着我，露出了复杂的笑容，“我呀，已经不想在前方牵着她走了——”
得到答案的我竟然没有多么惊讶。
虽然的确也有点意外。
无论怎么说，尽管这恐怕是连徐乐仪自己都已经察觉到的事实，但无论是谁都没有将它说出口。
我也是第一次觉得，学姐是这样的存在。
“因为，那样可不行啊……”
2
我们在午休的时间里“霸占”了音乐教室。
“这里的话你们不用担心，我早就和老师交涉完成了，在午休之前就算我们在这里闹得翻天覆地也不会有人来的哦~”镜学姐的眼睛里放着光，“就算你们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哦——我指的是唱歌啦。”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就好，我可不要在学校被围观。”
徐乐仪似乎并不在意学姐的骚扰。
顺带一提，徐乐仪演奏的是爵士鼓，我负责吉他部分。
而学姐只有一个人，她的武器只有那把泛着银光如同锋利刀刃般的贝斯。
“果然选择了那个啊，是想要避开与我正面冲突吗？哎呀，吉他的贝斯又不是同一个乐器，不要这么绝情啦！”
“才不是啊，”徐乐仪不悦的说道，“今天和你战斗的可不是我一个人……总之准备好被我吓到就行了！”
“哎呀，真可爱，”学姐看着我，“我很期待……”
“总之，先说好规则吧，还是和以前一样，分别演奏，然后由对方来评判……可以吧？”
“嗯，没问题，你们只要控制好自己不逃走就行了。”
我想起之前听的学姐的演奏，双腿竟然微微的感到害怕了。
要在更近的距离去接受那种音乐的洗礼啊。
我真的能保证吗？
“哼，你那种态度……哇啊好不爽啊！”
“嗯嗯，小乐依真可爱啊，我最喜欢可爱的孩子了！好嘞我决定了，我打死也不要选择让你们赢，生气到鼓起脸来的小家伙最可爱了！”学姐忽然看向我，露出坏笑“话说回来小乐依，之前说好的还算数吗？”
“嗯？当然，”徐乐仪指着我，“如果我们输了，这家伙你怎么处理都行。”
唉？
咦咦咦？
等一下！
“徐、徐乐仪？！”
怎么感觉我被卖了……我可没听说过有这回事啊！
3
“好啦，为什么每次都要我来安慰你呀？想开一点，”徐乐仪虽然是打算向我道歉，但她脸上完全没有一丝歉意，“毕竟我们赢了的话也可以任意处置镜啊。”
啊，还有这个吗？
“输了的话镜也只能对你下手，我们赢了可是有两个人会因此受益哦。”
“输的话牺牲掉的只有我吗？！”你又到哪里去了啊！
“嘛，所以只要赢就好啦。”
你哪里来的信心啊……
不管怎么说，我感觉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呀，看着你们打情骂俏我好嫉妒，嫉妒的我只好用这个来堵住你们的嘴啦。”
而这个时候学姐也准备好演奏了。
银白色的电贝司让人忍不住想要将目光全部丢在它身上，还未开始演奏就已经在向所有人宣告自己就是冠军。
学姐将贝斯连接上音响——一台小型的黑色音响。
话说没问题吗。
虽然我们有“作战计划”。
“那么，我也要开始了。”
学姐手指划过琴弦，一瞬间就连窗外的景色都不敢出声。
“唔……”
竟然直接就开始了。
镜学姐选择的曲子依然是《lmagine》。
不一样的是，这次的前奏似乎更加……唔，用这个词来形容电子乐器确实不太合适，但那个声音确实更加柔和了。
可是这种温柔并没有持续太久，闯入的调子瞬间将我们拖入漩涡中。
我忽然发觉了什么。
开始在曲子里寻找悲伤的存在。
我抓到它了。
尽管掩藏的很深但我还是准确的将其捕获。
然而，正当我为这种事而沾沾自喜时，歌曲的高潮袭来了。
毫无防备的我，在这股浪潮中不停翻滚着。
真的，就连一面能够遮住风雨的墙壁都没有来得及铸造起来。
翻滚——跌落——流血——
啊，其实早就应该做好准备了不是吗？竟然在这样的战场中分心，这种事是无法被原谅的吧？
我几乎要倒下。
战战栗栗的强迫自己不能逃走。
——你们只要控制好自己不逃走就行了。
真的不是开玩笑啊。
曲目过半，我尽力的让自己克制住。
但还是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4
当我们站在学姐面前的时候，我发现我竟然还在发抖。
镜学姐双手托着脸，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等待着我们的表演——真难想象她就是刚刚令我整个大脑都颤抖起来的人。
果然还是不要和她对上视线比较好，我扭头看向徐乐仪。
她正坐在爵士鼓后边，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话说……这群人还真的把一整个爵士鼓给拿进来了啊……
徐乐仪家里也有成套的鼓，不过她说那只是最低限度的架子鼓，并非正宗的爵士鼓。
说起来难道爵士鼓是专门演奏爵士乐的吗？我不怎么听爵士乐，所以完全不了解。
不过这一套似乎当然不是徐乐仪的，似乎是学姐带过来的。
学姐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又打了个寒颤。
“准备好了吗？”学姐换了个姿势，像是在挑衅一般的竖起手指，“我这边可是准备就绪了哦——”
准备就绪……你根本就只是坐好了而已吧。
“吵死了，马上就来。”徐乐仪张开了眼睛。
嘛，我手掌的温度也将吉他原本冰冷的琴颈捂热，换而言之就是准备就绪了。
“喂，你，不准想太多啊。”徐乐仪在我身后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家伙在想什么，镜……她的确很厉害，但再怎样我们也没有退缩的理由了吧？你的话……只要站在我前边就行了。”
退路早就没有了吗？
我深呼吸一口，终于将手按在了金属丝上。
真是不可思议，周围竟然变得这么安静。
分明周围世界的吵闹声一点也没有减弱。
我甚至听到了心跳加快的声音，以及从身后传来的呼气声。
名为“世界”的舞台，准备好了。
5
狂奏开始了。
几乎是拼尽全力的演奏开始了。
然后——
在不可思议的地方戛然而止。
6
“到此为止吧。”
学姐拍了一下手，打断了我们的演奏。
“尽管打断别人的演奏这种事很失礼，但果然还是拜托你们停手吧。”
学姐的脸上已经失去了笑容，我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在我们弹响第一个音符时，学姐的表情变了一下。
或许她真的没想到吧，我们选择的曲子会是这一首。
《雨天才有的日子》
毫无疑问，这并不是什么名人名曲，甚至根本不会在任何乐库里找到这首歌。
但对于学姐和徐乐仪来说，是很特殊的曲子吧？
那是她们的原创曲。
“我重新翻出来了，因为一时兴起而做的东西，曲子的修改也都完成了，就连你这种家伙也能驾驭好吉他部分吧？”
照着徐乐仪的乐谱练习了好几天，现在终于要拿出来了。
演奏还算完整，我并没有出现失误，徐乐仪的鼓声也在吉他的背后推着它前进。
大概是我们合奏的最好的结果吧。
就这样，在学姐面前，将它展现——
但在步入高潮的时候，这场作战就被学姐强行打断了。
“拜托你们停下来吧，”学姐耸了耸肩，“本来，我还是很期待的……不过那算啥？吉他我就不说什么了，徐乐仪，你那个让人烦恼至极的鼓是怎么回事？这是让现在的你满足的东西吗？”
我被直接无视掉了。
矛头直指徐乐仪。
“你想让我听什么？你那种急着赶着别人走的声音想让我听到什么？从头到尾，你到底给站在你前边的人传达了什么？”
“……”
烦恼至极。
是这样吗？
老实说我并没有觉得我们的演奏有什么问题。
徐乐仪没有说话，虽然我想看一眼身后的她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我又实在不忍心去看。
“徐乐仪，你这家伙果然……还是想让人牵着你走吗？”
我听到身后传来声响，转头看去，徐乐仪已经站起来了。
“我……”
“你只是在驱赶着你自己之外的声音，‘吉他弹得怎么样都好’你其实是这么想的吧？只需要用你的声音去驱赶它，让它成为旋律，让它成为站在你前方的东西，让它——成为牵着你的手，仅此而已。”
……
是这样啊。
徐乐仪，她推着我的声音前进，是为了躲在我声音的后边。
一直和她合奏练习的我，本应该是最先听出来的。
——吉他就不说什么了。
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吉他已经无药可救了。
连合奏的同伴心里的声音都听不出来的家伙，根本就是无药可救的吧？
我的话，恐怕只是牵着徐乐仪前进的人的替代品。
啪嗒。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音乐教室的地板上。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徐乐仪流泪。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我要说的话，才不是……喂！难道你不懂吗……”
学姐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说：“抱歉，我没听懂呐。”
7
到最后，徐乐仪似乎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就算我把盛好的晚饭放在窗台也只有跺地板的声音跑过来。
而我也没什么心情去给她送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