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娅娜从倾斜的湿透的甲板往下滑时，心里一片空白。在一边的豺狼人想要伸手，奈何距离实在太远。倒是尼古拉斯还算手疾眼快，一手钩住旁边的桅杆，一手抓住坦娅娜的手，这才避免了一场惨剧发生。不过小桶倒是没办法补救，三人眼睁睁地看着它骨碌骨碌地滚到了海里，然后在下一秒消失的无影无踪。
坦娅娜此刻浑身湿透，头发都紧紧地贴在肩膀左右。她眼见着小桶的结局，不禁打了个冷战。
“你救了我的命。”稍微平复下心情，少女一脸严肃地转向少年：“所以我欠你一条。”
看着这么正经的少女，一直以来缺乏和异性接触的少年满脸的不知所措。幸好在一旁突然大吼的豺狼人解决了他的尴尬。
“快干活啊！再不动手船就要沉了！”
少年少女这才发现，甲板上积蓄的水甚至已经没过脚踝。旁边一个大浪拍上来，整条船都在抖。尼古拉斯连忙将甲板上的水冲进手里的桶然后泼出去，坦娅娜在慌乱之下甚至想用手来舀水。幸好豺狼人从甲板的一侧翻出了一个铁桶，她才不至于没事干。
雨越下越大了，之前还像是珠帘一般的雨幕现在已然成了瀑布。再加上气势汹汹的海浪，三人马不停蹄地排水也只能保证船勉强维持在沉与不沉的边缘。经验丰富的豺狼人一边排水一边不禁默默地担心，那个黑头发的小子一看就知道他平时没什么锻炼，而那个该死的卫队少女也不见得有多么强壮。眼见的两人的动作都缓缓慢下来了——当然，它作为一个豺狼人，平时在赌桌上耍耍心计还好，这种出大力的活，从来都是那些水手的工作。
可是这次他们一个水手都没能雇上，就匆匆忙忙的出海。
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恶劣。一层高过一层的海浪在天空中肆虐，就好像天地反转了一般。确实一个纳鲁币都不要的海水前赴后继地扑上甲板，让三人不禁心生绝望。
人的体力都是有限的，就算是魔法也不可能胡乱地增加体力。糟糕的时刻最终还是来临了——坦娅娜舀水的速度稍稍慢了一拍，可就是这一拍，带来的连锁后果是致命的——三人都能感觉到，船，开始逐渐地倾斜。
“小羔羊！快点去左边帮帮她！”豺狼人手忙脚乱地指挥，尼古拉斯连忙拎着桶奔到甲板左舷，咬着牙狠狠地舀了几大桶水。然而这时候船又开始朝着尼古拉斯之前所在的位置倾斜。
“见鬼！我们人手实在太少了！”豺狼人连忙奔过去，一边动手排水一边咒骂，可这一切都避免不了船沉没的命运——在场的人都清楚，那恐怕只是时间问题了。
可就算这样，他们还是不停地用手里的桶舀起水，泼到海里。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将会发生什么。只是因为如果停下手，这艘在骇浪之中颠簸的船说不定半分钟都撑不到。
简直是痛苦无比的慢性死亡的过程。肺部的空气都要被挤压干净，酸痛在湿冷的格调下不停地袭来。在尼古拉斯那短短的人生中，从来就没经历过这种状况。他正在一步一步逼近自己的极限，直至最后破裂。
“你为什么非要离开小镇不可？”仿佛幻觉一般，就在尼古拉斯机械地舀着水，做着最后的挣扎之时，耳边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渴望自由。”少年不多做思考，张着被冰冷海风冻硬的嘴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自由吗？”就好像例行公事一样，那个声音不带什么感情地问。
“我…”少年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本来应该说不知道的，不过一种莫名的感觉制止了他这么做。
“请一定务必要好好想想。”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说话了，其中似乎带着一点祈求：“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天啊！那是什么！”尼古拉斯刚要思考，就被一声的惊叫打断了思路。豺狼人的帽子都被雨中的狂风吹下，它浑身颤抖地看向天边，一双狭长的眼睛此刻睁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迸出来。少年和坦娅娜全都朝着豺狼人所面对的方向看去，然后一起倒吸了口冷气，连手上舀水的动作都僵在了那里。
那里有一堵几乎和天上乌云齐平的墨色巨浪正气势汹汹地从海平面昂起头，向着船猛扑过来。只要顷刻之间便会把船淹没。
“船会被拍碎的！我们活不下去了！”坦娅娜面露绝望之色，她看向豺狼人想要寻求办法，却发现后者正笔直地站在那里，一脸安详地把身上的金币往尖嘴里塞，显然是已经放弃了生还的希望。
坦娅娜又把头转向尼古拉斯，却发现这个黑发黑瞳的少年愣在那里，看着天际的巨浪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王都逃出来，历经了那么多困难才到达港口。却又碰上了前所未见的黑区，在港口等了整整一星期才等到出海的机会。然而出海还不到几天就遇到了特大暴风雨，在这种绝望的时刻，同行的其他两人全都放弃了希望。
荒诞的感觉在少女心中蔓延，坦娅娜有股想笑的冲动，因为这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然而仿佛慢放一般垂落的巨浪已经到达了船头，遮蔽了三人头顶的天空。只待巨浪挥下，一切便回归尘埃。
某种不理智的心情占据了坦娅娜的心，在这种生死一线的情况下，少女感到自己从小就被严格培养，束缚着的礼仪一类的东西被破坏殆尽。头上数条被紧紧地绑成辫子模样的白发突然自然而然地散开，成了一头直线般自由的长发在雨中交杂飘散。坦娅娜毫无淑女形象地对着头顶的海浪无意义地大笑，那大概是坦娅娜本来的样子。
“啊，对了，不如就做‘那个’吧。”坦娅娜突然想起小时候偷偷看过的一本童话书，那里面公主和王子最后幸福地吻在了一起。尽管有数十人因为不小心让她看到那本童话书而丢掉了性命，但童话书里的内容她始终还记得。
“就让我在生命的最后，尝一尝初吻的滋味吧。”
坦娅娜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强硬地拽过还在发呆的尼古拉斯，却发现时间大概不够。海浪几乎到了头顶，只差半秒就会冲走所有人。
“那就用这个拖延一下。”坦娅娜全身发出白光，那是她所有的魔力正在疯狂燃烧。这样做了之后，意味着她从小到大蓄积的魔力全都付诸东流，这是巨大无比的代价。不过少女根本没在意这种事。
燃烧的魔力在两人头顶形成了一个散发着盈盈白光的护罩，将巨浪稍稍延迟了半秒。以他们的船为中心，数十，数百海里之内全部都盘旋着无法无天的漩涡，冲突着杂乱无序的巨浪。黑色的乌云遮蔽了这块区域，闪电在其中游荡。甚至在港口都可以清楚的见到。
以往最为胆大的搏浪渔民在此时也只有窝在家里瑟瑟发抖，所有在港口的人全部脸色灰暗和恐惧。港口局部地区还下着气氛沉重的雨。
坦娅娜看着眼前还没反应过来的黑发黑瞳的少年，开心地笑了一下，然后果断地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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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来这几天一直相当怠惰，不过看着朋友圈，发现我的同学都在干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就想着我也不能这么颓废下去啊，所以就努力写了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