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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来形容下一百亿美元的概念吧。
按照刚出库的新钞,一张百元的钞票重约1.15克,一百亿元新钞就是115万吨;另外,如果按每张面额100元计算,一万元叠在一起厚度大概1厘米,100万叠在一起就是1米厚,一百亿美元叠起来的话高度是10000米。站在这个高度上伸手就能触摸到大气层,是轻易俯瞰世界的高度。
是无限接近神的高度。
如果说摸不着也看不见的神在科学的意义上并不存在,那么由金钱堆砌起来的威势就在社会的意义上构筑出了万能的神。那串失去其本身意义的数字化作最直接的暴力和权力,绞杀着每一个人心目中的价值观念。
苏苒就是被害者之一。
这项事实根本无需考证,也不用特意去做伤害评估,这位少年是名副其实的受害者——作为【十诫】的第十位【不杀】的【绑架专家】,苏苒原本过着极为平稳的生活,甚至从来都没打算和【十诫】的其他成员扯上关系。
可惜事与愿违。
并且适得其反。
他的专业早就被人觊觎许久,将其灵活应用的计划也早已排列完毕。尽管在事情变得麻烦前抽手是苏苒一贯的准则,但能够轻松赚取一百亿美元的话他当然不会介意。
可是这次不一样,将攸关性命的条例添加进工作报酬里性质就完全变了。
这样肯定就没得选择。
如果只是没得选还好说……
苏苒叹了口气,取下耳机,解开衬衣第一排的纽扣,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
目标是迎面而来奔跑中的高中生。就年龄来看与苏苒相仿,穿着单调的学院制服,黑色头发刚刚好盖住眼帘,背着单肩包,和已经充斥在街道上拿着公文包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们格格不入。
努力奔跑的样子。
拼命逃跑的样子。
想必他此刻很不安吧,毕竟是刚刚正面对抗了那个【空间制作者】——但是不安的心情双方都一样,苏苒也不想和能从积木箜手上逃出来的人物针锋相对,以至于害怕的双腿都开始发软。
这里就平稳的、出其不意的、用尽量不会被干掉的方式接近吧。
怀抱着复杂的心情,两人的视线对上——莳汐堇停下了脚步。一大清早经历了那种遭遇,就算是平凡无奇的高中生也应该生出危机直觉,如兔子般惊惶失措。这点倒也不能怪他,无论是谁被那个大叔堵在门口都无法当作玩笑一笑置之。
或许现在是完成任务的绝好机会也说不定。
反正退路什么的早就没了。
苏苒和莳汐堇,在人流涌动的步行街道上正面相对。两个人的脑子都在飞速地旋转,想着能打破现状的办法。
“咳、咳!”苏苒不自然地清清嗓子,鼓起勇气。“初次见——喂!你要去哪里?!”
在明确苏苒是在对自己说话后,莳汐堇连内容都不打算听,迅速掉头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这已经不能算是谨慎,而是警觉了。
“喂!你好歹将我的话听完啊!这样很失礼诶!!”苏苒不得不紧追而上。
“我上课已经要迟到了!拜托你放过我吧!!”
“现在是关心考勤的时候吗?!而且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不要将我当作敌人啦!”
“你看我像是那种朋友很多在大街上会被人搭讪的类型吗?!”
“你的想法还真是有够消极的诶!!”
街道上的追逐战开始。
虽然是以命相搏的赛跑,但是在街上的其他人眼中只能算是不合时宜的高中生们的瞎闹,是没有必要特意上前去阻止他们场面。
“喂喂喂!稍微等一下啊!!”
“我不会等的所以你还是快点放弃吧!!”
“我可不是会轻言放弃的人!”
“你就快点放弃吧!!”
莳汐堇的声音里带上了悲惨的腔调。
苏苒不依不饶地追在后面,原本由于在人头耸动的大街上不方便放开手脚追逐的场面也由于莳汐堇奔入人迹罕至的巷道而得以改变。身为同一个世界的居民——苏苒和积木箜最大的不同点在于苏苒的身体能力非常优秀,能够巧妙利用环境中的各种‘近道’。
依靠窗沿和裸露在外的空调机,苏苒娴熟地攀爬到屋顶,沿着房顶的道路悠然地追踪莳汐堇。
因为站在足够的高度,所以他马上明白了这个方向的终点。
虽然苏苒买到的供游客浏览的地图不会将这种只有小镇住户才知道巷道的结构也完全标注上去,但继续往这个方向前行的目的地还是能够解读——那个前方是这个小镇上唯一的学校,是个集小学、中学、高中为一体的超级学园。
和前往唯一出镇用的车站方向正好相反。
“真的假的?!真的要去学校啊?”苏苒情不自禁地嘟囔。
即便并非身为【十诫】,作为【绑架专家】的苏苒在行动前仍旧会对目标进行详细的调查。这是基本科目,如果连对方的背景都不了解那么是肯定无法实行绑架的,更何况这次是被人胁迫的任务,所以在绑架莳汐堇前苏苒做了相当分量的功课。
然而结论没有改变。
苏苒主动调查了,含蓄询问了,偷偷观察了,结果却没有任何结果——不,结果还是有的,但这和行动前所了解的情报毫无区别。作为专业人士在对目标定义前就有偏见是大忌,但持有最起码的猜想还是无伤大雅。
就结论而言莳汐堇的情报和苏苒的猜想别无二致。
——这是一个普通人。
这才是最奇怪的部分。
就算是能理解积木箜的行动理由,也无法理解莳汐堇被悬赏一百亿美金的原因,同样搞不明白那个女人执着于这个少年的目地。能明白只有眼前的这个事件变得难以琢磨和无法全身而退这两点,同样也是苏苒最讨厌的两件事实。
但仅仅讨厌是不会影响专业人士的专业性。
可是不管怎么说,莳汐堇的反应都超出了苏苒的预料。
今天是周五,上课是学生天经地义的本份,快要迟到了会着急也无可厚非——这是持续到昨天为止的常识,是一百亿美金与莳汐堇产生关联前的生活。往平静的水里投一块石头都会引起波澜,更不要说现在是用上了抽水机般巨大的金额。
结果却没有变化。
莳汐堇义无反顾地朝向学校赶去,为了迟到的事实而焦虑。
——就像个普通人一样。
苏苒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份不协调。
正常到不正常——这就是莳汐堇的异常。
可也不过如此。
苏苒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对他接下来要做的行动毫无影响。他迄今为止绑架过各种各样的人物,但并非每一次都能明白人质们的心理活动,然而不能理解不会成为阻碍他行动的借口,虽然不知道莳汐堇究竟是如何在那个积木箜的空间操纵下活下来的,苏苒还是决定在这个小巷里动手。
拖下去不会对未来产生任何影响。
苏苒速度毫不减缓地,在高低不一鳞次栉比的屋顶上跳来跳去——然后看见了站在前方的人影。由于一路跑到这里都没遇到半个人,原本还抱持着说不定能就这样顺利前进的想法,看来是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当然,苏苒还保留足够的体力来应付突发情况,所以倒也没什么好着急的——
但却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眼前是一名娇小的女生,确认到这项事实是稍后的事情。首先映入莳汐堇眼瞭的是她戴着宽大的茶青色高礼帽,礼帽的一侧系着绸缎蝴蝶结,另一端坐着一只白兔玩偶。她理所当然般地顶着违法物理法则保持微妙平衡的帽子,穿着长度拖地的灰白色蓬蓬裙,像是准备去不可思议国度赴宴的爱丽丝小姐。
虽然这份装束已经足够特殊,但还不止如此——少女用小手握着、扛在肩膀上,那一把看起来娇小身躯无法使用的、带着水滴图样的的大镰刀,正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并不是路人。
理解了事实。
“你……你……”
苏苒的声音止不住颤抖。
现在,占据莳汐堇思绪的,完全和绑架之类的东西毫无关系。
“真是伤脑筋啊。”少女抬起毫无表情的面孔。“说实话遇见熟人还要自我介绍感觉有些傻——不对,简直是傻透了。但没办法,业界有业界的标准,特别是我们这一行的标准还特别严格。”
挥舞了一下镰刀,像是不得不做般摆出了嫌麻烦的招呼姿势。
“【十诫】第五位【敬神】,【断罪人】沐琉璃登场。”
少女佣懒地说道。
“【十诫】第十位【不杀】,【绑架专家】苏苒,我要此时此地断你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