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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木箜并非蠢到会小看对手。
一开始或许稍显大意了，但是即便给他机会重新来过积木箜依旧会按部就班地将相同的程序重复演绎一遍——积木箜就是这种被规则所桎梏的男人。比起自律更倾向于禁欲，比起信条更类似于信仰，积木箜用着名为‘自我’的锁链束缚着日常行动，贯彻着心中模糊的坚持。
这点就连积木箜本人都明白，实在是毫无意义的生存方式。
但有些事情比起生死更加重要。
“哎呀呀……搞不好这次会死在这里也说不定。”
积木箜自言自语着——
挥动了一下从消防器材箱里取出的消防斧，把刀锋对准了楼梯的出入口。与此同时，从转角处走出来一名穿着普通学园制服的少年。
莳汐堇。
浑身湿透，握着左轮枪，进入临战状态了。
就像怪物一样——积木箜这样想到。
从刚才开始就是这样。一直是这样，完全感受不到是在面对一个人类，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排斥着眼前这个人形的非人类，以至于杀戮时会捎带的罪恶感和愧疚感荡然无存，只剩下为了协助净化世界而满溢的使命感。
对，那——并不是人类。
是更无可救药的东西。
不是强啊，弱啊这类的。是真正无可救药的种类。
面对着——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与不可能存在的东西相对着。
不由得那样想着。
“莳小弟，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积木箜好奇地问道。
“我不清楚你想问什么。”莳汐堇面无表情。
“我想问你真的是人类吗？”
“真失礼，我当然是人类咯。”
“你将自己称为人类才是失礼的事情吧。”对于莳汐堇的话积木箜肩膀也没缩一下，指着莳汐堇继续说道。“只是阅读你的生平经历令我的判断出现了偏颇，果然还是得亲眼所见才可以得出正确的结论——你是披着人类外皮的某种怪物，毫无疑问，无庸置疑。迄今为止我自认见过无数的怪物，甚至连我自身都是生活在偏离正道的怪物巢穴里的一员，但是在见到莳小弟之后我第一次产生了自己是人类的错觉。”
“该说可喜可贺吗？”
“是否该感到高兴暂且不论，我想要了解一下莳小弟你的想法，你混迹在人类中的目的是什么？”
“你很烦人诶，我就是人类，自然得和人类在一起。”
“哎……就是不断地对自己强调这样的暗示所以才一直没有暴露吗？”
“从你出现为止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你差不多该有所自觉了吧？”
莳汐堇稍稍低下头。他站在楼梯的拐角处，而积木箜则站在靠近公寓出口的门边。
这个距离左轮枪比起斧头更具威胁。尽管莳汐堇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这把枪，但或许积木箜并不知道他无法使用，如果这把枪的原主人对它有所忌惮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积木箜像是看出莳汐堇想法般咧嘴一笑。
“莳小弟，这并非是我是否有所自觉的问题，就像是医生会告诉患者治疗方式那样，是不管患者能否听懂都必须经历的一项程序……不过既然接下来我们准备相互厮杀，我劝莳小弟最好别用那把枪，因为那把枪没子弹了。用来射莳小弟的子弹是最后一枚，前五枚我用在了别的位置。”
“原来如此，我还在想怎么一到我手上就变得不能用了。幸好大叔你及时说了出来，不然等会就尴尬了。因为我是打算用来威胁你的。”
“……就说我的年龄还不至于被称为大叔啊。算了，无所谓了，那么现在怎么办，莳小弟你的杀手锏一样不剩，所以要乖乖投降吗？”
“投降的话能饶我一命吗？”
“别说这么不解风情的话，抛开一开始的目的不谈，现在我是来打败怪兽拯救世界的。”
“一直喊我怪物怪物的，我差不多该生气了。”
“好吧，我们也不是来吵架的，毕竟现在不算是温和的天气，一不小心你大概就会感个冒之类。所以快点开始吧，恐怕五分钟就会结束了。”
带着轻松写意的笑容，积木箜提着消防斧，迈向莳汐堇。
唤醒全身感官的敏度，莳汐堇跳下阶梯层，冲向积木箜。
金属物品之间的互相击打发出的声音回响着。
左轮枪的枪柄架住斧头的刀刃。
积木箜虽然比较高大，却没有和他的体格相符的力量——利用离心力和杠杆原理，再加上使用者自己的腕力，这些元素相融合后，仍旧无法连同武器把对方弹飞。不过，面对积木箜的斩击，莳汐堇光是接住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真让我吃惊呢。”大概是没有贴身战的自信，一击不中积木箜便利用大长腿迅速地抽身而退。“用那玩意当武器，莳小弟你疯了吗？”
“就算现在没疯也差不多快了。”不给积木箜喘息的机会，莳汐堇继续逼近。
金属音再次回响。
莳汐堇尽可能地将这股威力承受住，即使这样他的手臂也已经开始麻痹。武器之间的优劣势扭转了人物属性的差距，莳汐堇必须花费成倍的集中力和气力才能堪堪抵住积木箜的劈砍。一旦形成拉锯战就会成为莳汐堇的败局，所以他一步也不能退让。
一楼的过道很短，莳汐堇打算将积木箜逼至墙壁退无可退。
“变成了单纯的力量角逐啊……”积木箜在狭窄的过道里挥动着斧头阻隔着莳汐堇的推进。“要不是你用那种玩具，想必我早就输了吧。还好我及时封锁了整栋大楼，没给你挑选武器的机会。”
“说起来大叔你是把整栋楼里的住户都杀掉了吗？”
“我都说了我不是杀人魔——只是略施小计让整栋楼的居民此时此刻都不在家罢了。”
“这种事情真的能做到吗？”莳汐堇诧异地瞪大眼睛，比起得知杀光居民的真相更难以置信。
积木箜呼呼一笑：“倒不如说这才是我的专业，创造空间、封锁空间、压缩空间——【玩具箱】的【空间制作者】积木箜便是我。比起近身格斗，将整个空间都当作武器才是我的战斗方式，这点想必莳小弟已经深有体会了吧。”
令所有居民有事外出，锁住公寓的出口，利用高压电流逼迫莳汐堇主动现身。
“啊啊——这种体验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
积木箜终于退到了被锁链拴住的大门口。
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莳汐堇猛然踏地，以破坏身体平衡为代价加速到积木箜身前，撞进他的怀里，这个距离令斧头失去威胁。通过迄今为止的交锋莳汐堇已经明确积木箜的武力值到底有多羸弱，而且他自己也特别申明失去斧头就必输无疑。
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胜败的结局在此一搏。
“这样就结束了！”
用空着的手钳制住斧柄，莳汐堇将左轮枪当作钝器砸向积木箜的脸。
不过，这样就觉得能获胜那就大错特错了。
“抱歉呢，莳小弟，我还没有侥幸到认为能在不擅长的近战里获胜。”望着临近的枪托，积木箜却意外地翘起嘴角。“倒不如说我一开始就认为输定了。”
莳汐堇的手臂在积木箜的嘲笑下停住。
当然莳汐堇不是被敌人三两句就能动摇的性格，他不是这样就能被说服放弃攻击的角色，引起他的停顿原因完全是外在要素——准确来讲是蔓过莳汐堇全身神经的电流导致他的每一块肌肉都不受控制。
“哎呀呀，说实话我个人认为提示稍微有些多，还怕你会看破我的伎俩。”
积木箜让开一步，没有支撑的莳汐堇便仰面倒下。
身体不听使唤，从神经各处汇总过来的麻痹感充斥着大脑，能保持意识就已经算是奇迹了。
“解释的话……你应该理解了吧？我之所以将战场设在一楼，将整栋楼的额定电压解除，用木柄的武器和你战斗——一切都是为了此刻而做的准备。将空间灵活地使用起来，使其变为恐怖的凶器，我还特地将自己的专业告诉你了，就是为了能让你理解你毫无胜算这件事情。”
胜利者——积木箜整理下了战斗中揉皱的西装，抽出被莳汐堇紧抓的斧柄。
“真是可惜，那个时候你要是抓的不是斧柄而是我的手，现在就是两败俱伤的平局了。不过我想你显然不会这么做，莳小弟你肯定不会这么做，因为莳小弟你打算杀了我，那么抓着我的手没有任何用处，从我手中将致命武器抢过去才能达成目地。”
莳汐堇的想法被全部看穿。
从打开房间的门，两人的视线相碰的那一刻起，莳汐堇就已然注定败北。
这既非相性也非概率，和强弱或者努力都毫无关系——排除掉所有不可胜的因素，仿佛舞台剧上的主人公，积木箜只是为了谢幕时的掌声而登场。
“这次才是真正的结束了。”
积木箜高举消防斧，望着砧板上的莳汐堇。
“莳小弟，我在说一遍，你——不合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