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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你叫什么名字?”
“慕容千雪。”
“你追了我整整七天七夜,到底要干什么?”
“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罢了。”
“现在看到了,请回吧。”
慕容千雪没有出声,面无表情地抛给他一只玉箫:“若你能想起那些前尘往事,记得来找我,我家在青城。”
顾忘川皱了皱眉头,望着手中那乳白色的玉箫,脑海中掠过一丝关于往事的影子,抬起眼睛正想再问时,却发现那女子已经翩然离去。
【一】
昊王二十一年,初春。
我在纸上写下这个时间点,抬起眼睛看向那个始终倚着窗棂神色淡漠的女人。她提着剑,眼神淡漠地投向这房间中的某一个角落里。她是我在龙渊阁里认识的第一个人,根据她在组织里的资料来说,她应该叫做苏沉一。
她已经老了,眼角有着细密的鱼尾纹,一袭透明的绛纱裹起她依然显得窈窕的身段,不过再怎么扑粉,皮肤也不再有年轻女子的光泽。不过年轻时候,想必是个绝美的女人吧?
她淡淡地说:“要问什么,就问吧。但那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全部记下来。”
“顾忘川,你应该记得那个这个名字的。”我无声地笑笑,“不过对他的样子你可能记得更清楚些。二十年前的他年纪只有二十几岁,很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在他的身上,总是可以看见一柄用黑绫缠好的剑和他如影随行。”
苏沉一握剑的手指动了动:“你不应该提起他。”
我沉默了一下:“是因为他害死了你的表妹吗?”
“不尽是如此。”过了许久,她声音才颤抖着响起:“我也想过,总有一天,有人会来找他的,他那样的一个傻子……”
她用手轻轻按了按鬓边蝉翼般的乌发:“这些事,说了也没什么的……”
她忽然止住,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我以朋友的身份而来,不会有不相关的人知道这些事,我只是要带着他的故事回到故乡,我只是一个写书的人。”
苏沉一走到我的身旁,将桌上满满的一壶酒饮下:“那是昊王二十一年的事情了,那年春天,雨水很足,一个月里常有十来天的日子是浸在雨里的……”
【二】
已是午后,那明媚的春光才从云中露眼,施施然遍布大地。南湘城外望月湖旁,一行垂柳几许游人,草色青青,衬了风中碧玉土上暗黄。一叶扁舟静静浮游于湖面上,清风微拂,良辰似锦,湖面上卷起一层粼粼的波光。
在那湖畔澄心阁的顶楼雅间里,一男子正举止儒雅地为自己添上一杯茶。他背着一把用黑绫缠起的三尺长剑,头发随意地挽了一个发髻,用深蓝色的发带束起。白衣胜雪,气质绝岭。
一个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房间门口,随后便响起三声敲门声。
“请进。”男子淡淡地说,微微抬起了眼,便见房门被人随手推开,一灰衣男子扛着一大幡走了进来。那人虽然身着布衣,但是他眼中的锋芒,竟似开了锋的宝剑上凛冽的寒光。
他走进来后直接了当地将肩上的大幡往地上一放,白幡展开,上面用行书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布衣神相!
男子看了一眼灰衣男人的白幡,眉毛忍不住的一挑,几乎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那人在男子的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算命本来就是我的老本行,我只是重新把它给做回来罢了。人有时候啊,就得这么做些别人想不透的事情。”
“可是如果世人知道了南湘城里有名的苏锦行苏公子居然会屈尊下位、如此装扮,必定得笑掉大牙了吧。”
灰衣男人却只是摇了摇头微微笑道:“那么要是世人知道天下有名的顾忘川忘川公子除我以外谁也不曾记住,怕是也要笑掉大牙了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然大声地笑了起来。
顾忘川和苏锦行都是近些年来在江湖上名声大振的年轻侠客里的翘楚,顾忘川在剑术上技惊天人,就连江湖上那些老一辈的高手中,都有不少曾自言不是他的对手。而苏锦行则是江湖上最有名的杀手组织“潇湘雨榭”中风头最盛的年轻刀客,但是他却并不以他的杀人术而闻名于天下,而是以他那总能够逢凶化吉的卦学而使之天下皆知。
就是这样的两个似乎毫不沾边的人,结果在一次切磋中打了个不分伯仲后,竟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让从不交友的顾忘川第一次的提出了交友的请求。于是从此以后,人们在说起其中一人时,总是会很自然地想到另外一人,甚至将其相提并论。一时间,江湖上人言:“北剑忘川,南卦锦行。”
“其实不只是你。”顾忘川忽皱起了眉头:“我貌似……脑海里还有一个人的影子,但是很薄了,我都忘记她叫什么了。”
“一个女人?”苏锦行的表情很是玩味。
顾忘川沉默了一下:“上个月有个女人追着我一直从南湘追到了青城,我跑了七天七夜她就追了七天七夜,等我正眼看她的时候我就感觉,感觉……反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我对她很熟悉,但是我又想不起来我在哪里见过她。”
“你这种薄情郎还真是天下痴情女子的克星!”苏锦行一脸无奈:“顾忘川啊顾忘川,你老爹还真是没把你名字给起错了,见人就忘。”
“从小如此,已是命格,改变不了。”顾忘川淡淡地说。“听说你总有些古怪的法子来帮人找到失去的东西,那么不知道你能不能帮着我找回我所失去的那些记忆?”
“她是谁对你很重要?”
“或许吧,我想记起她。”
苏锦行站了起来,似是迟疑着,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忽然停了下来,似乎下了一个决定。他从口袋中拿出了三枚铜板,那些铜板是八角的形状,正面是男身伏羲,背面是女神女娲,都是人面蛇身,蛇尾越过钱币的边缘纠缠在一起。
而后他从随身的行囊中拿出了一个竹筒,把铜板倒进去,放在了顾忘川的面前。
顾忘川皱了皱眉,抓起竹筒:“你要帮我占卜?”
“不,这一次是你给你自己占卜,卜一把你的未来。”苏锦行说,随后他往竹筒中吹了一口气,忽然那竹筒中的铜板像是活了,拥有了生命,在那黑漆漆的地方震动起来,发出一连串的叮当声。
“就再信你一回。”顾忘川略略迟疑了一下,他把正在手中竹筒里巨颤的铜板倾泻出去,赤金色的铜板如被利刃切碎的金色阳光那样飞出,带着难测的弧线在空中翻转,叮当一声落地。
“再来。”苏锦行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记下刚才的爻辞。“第一爻是太阳,锋芒太盛了啊,反而不好。”
顾忘川没再说什么,接着沉默着连续抛了五次。当三枚铜板第六次落地之时,苏锦行也正好在桌上画下了第六笔卦爻。一卦完成,他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的卦象,似乎看到了什么鬼魂一般的东西。
他沉默良久,眉头才舒缓开来,长长叹了口气:“这也是命啊。”
“卦象不好?”顾忘川淡淡地说。
“算是吧。”苏锦行说:“我不建议你再去想那个女人,想不起来那是最好,你命中注定要遇见一个让你终身难忘的女人的,但那个女人是你的劫难,还是一场死劫。”
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苏锦行走到门口:“应该是这酒楼里的小二,不会一点武功。”分辨一个人会不会武功,他可以直接听出来。
片刻后,就听那人在门外喊:“客官,有人给你们捎了封信!”
苏锦行将门打开,看见那小二正双腿不住颤抖着看着他们,手中捧着一个暗红色的木盘,盘子的中间放着一封以红蜡封口的金箔的信件。
苏锦行将信拿起,挥手示意那小二下去,转身进了房间关了门。待到那小二慌乱的脚步声消失之后,他才对顾忘川冷冷地笑了一下:“看起来你这次惹的麻烦挺大的,好大的排场。”
“那又如何?”顾忘川一脸的无所谓。
苏锦行将信件拆开,稍稍愣了一下,再抬起头时,真的就是满脸的见鬼了。他看了顾忘川一眼,将信上的内容读了出来:“青城慕容家家,久闻忘川公子剑术惊人,明日巳时二刻,望与君于澄心阁顶层一见。”
【三】
漫天的碎雪翻滚着,夹杂着狂风的一声声怒号。
他站在黄河厚厚的冰层上,背对着那个男人,将手中寒光凛冽的宝剑往下滴了一滴血,静默地砸在脚下的寒冰上。
“你挑战我,还真不怕死。”那个男人苦涩地说着,忽然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在他的身下,红色的血有如妖冶的红莲在冰上肆意地盛开。
他默不作声,安静地将剑插回了背上的黑色剑鞘之中,正欲离去。忽然间,他的眼睛里也掠过了一抹死亡的灰色。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用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但还是可以看到一滴血,从指缝中悄然落下。
最终还是到时候了么?
他的脑海里掠过这样的念头,随即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坚冰上。
他感觉到冷,无可言喻的寒冷,正从骨子里向外蹿。仿佛自己体内有一块坚冰正在融化,寒冷的液体随着周身的血脉游走到了四肢百骸。眼前那浓得化不开撕不碎的黑暗,仿佛使得浑身的力气也逐渐地消融。他想起师傅曾经说的一句关于死亡的话,那时候师傅坐在高山之巅,低下头去俯视脚下的白云苍茫,而后将他叫到跟前,对他说:
“忘川啊,死亡其实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反而是一种让自己变得轻若鸿毛般的解脱。在黑暗来时,人的一生都会有如走马观花那样地脑海里走过,最终无拘无束,天地逍遥。”
说完这句话后,那位百岁之龄的老者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于是他安心地等待着,师傅说的那场大解脱的到来。
“活下来!”微弱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谁?谁在哪儿说着话?
“不要死!”黑暗里再一次地传来了声音。
为何?为何不要死?谁还在留念我?
“睁开眼啊!”
突然大起来的声音就像是道家秘法里的一声暴喝,顿时眼前一切的黑暗都被震碎了,一个身影在眼前一闪而没。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卧房里一盏油灯摆在远处的桌子上静静地燃烧,昏黄的灯光晕着他的眼,不用说已是深夜。
顾忘川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了白袍走到窗口,黑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感。
窗外万籁俱寂。
他揉了揉额头,转身走向睡床,随手一指,指风弹灭了如豆的灯火。躺下不久后,就听见几声叮当作响的清脆之音,在夜色里响起,一瞬间远了。
黑暗中,顾忘川眉毛一挑,没由来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