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雕子宪从茂密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方恩予也紧随其后，经历了一天半的暗无天日，两人终于从这个难见出路的森林中钻了出来，尽管出来的方式并不优雅。
方恩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树叶，一脸不满，而走在他前面的漆雕子宪则没有什么表情，他看着末者平原，心里满是兴奋，但似乎又有一丝不安。他转头看看身后气鼓鼓的方恩予，只是笑笑。
末者平原是啻衡城附近的一片戈壁，这里植被稀疏，只有紧邻荒河的部分可以见到成片的绿色，其他地方都只有星星点点的被土地紧紧围起的杂草，似乎随时都会被灰白色的土壤吞噬，末者平原上，除了韩袭和一些牧民外，几乎没有任何人居住，但是这也是一条通往北方各城池的必经之路，路程虽不长，但必须找到荒河，并沿着荒河向前，否则很容易在这片原野上迷路。
“恩予。”漆雕子宪回头看了看方恩予，方恩予点点头，轻轻闭上眼睛，蓝白色的光芒开始在他的身边闪烁，几秒钟后，那些光芒开始四散，像是夜晚月下的精灵，在整个末者平原散开。那是方恩予的固有核，他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进行攻击、防御、搜查甚至暗杀。
几分钟后，一缕蓝白色的光率先回来，方恩予轻轻点头，对漆雕子宪说道：“将军，走这边吧。”说着，开始在前方引路。
在路上方恩予行速极快，很快来到了荒河畔，漆雕子宪看着方恩予额际的汗，轻轻笑了笑，却并没有让方恩予放慢脚步，两人一直以告诉向前奔驰了将近一个小时，方恩予实在忍受不了，放慢了步子。
这是，漆雕子宪方才笑道：“不用这么快，我们不敢时间。”
方恩予愣了愣，转头看向身后略带笑意的漆雕子宪，表情诧异，随后转为愤怒，但却不好发作，只好转过头去。
他们又向前前行了很久之后，方恩予是在耐不住性子，问道：“将军，我们此去真的是叛国了吗？”
漆雕子宪慢了下来，一把拉住了方恩予，有些散步的意思，依然带着笑意：“是的，我以前没和你提起过这件事，但是我们要离开崴……不，琮国了。”
方恩予没有太惊讶，毕竟不是谁都能忍受超自然者的暴虐的。
“你还记得十年前的退魔战役吗？”漆雕子宪问道。
方恩予轻轻点头，但没有说话，毕竟那时他和漆雕都只是不懂事的孩子，战争在他们面前，还没有现在这么真切。
“光源族集结刀语者试图讨伐九字、隳、伽蓝，集结大军十万，崴王的父亲洪武王亲自阵前督战，但是仅仅攻打一个伽蓝，就耗费了将近一半的兵力，而当他们成功拿下伽蓝后，却发现伽蓝的技术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掌握的，就在洪武王准备将伽蓝彻底毁灭时，隳与九字前来支援，洪武王腹背受敌，最后回到啻衡城时，剩下的兵力不过万人。”漆雕子宪说起历史轻描淡写，就像是在说着睡前故事。
“将军，这些我都知道，家主也给我说过这个故事。”方恩予一脸疑惑，“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但是因为那场战争，三大组织都损失极大，一个月后，洪武王再次起兵进犯九字，九字手下没有一兵一卒，在巨大的威胁下，他们为了保全九字，只能分崩离析，将所有的研究成果都毁了，次印周乾利用自己的荷将保住了所有人。但是至今为止，据我所知九字活着的人只有三个。”
“而就在他们全部沦为逃犯的时候，我漆雕氏救下了重伤将死的九字首印韩袭，并成功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漆雕氏为了将九字归入自己的麾下，动用大量的人力在瀚洲搜寻九字成员的下落，并最终找到了周乾，父亲将他们安置在了缀冕城附近，一边更好的关照他们，说是关照，其实是控制。”
“后来，韩袭离开了九字，周乾宣布不再效忠漆雕氏，北斗肆也回归九字。”
“将军啊，虽然你说的九字这段历史我是的确不知道，但是，你现在说又有什么用呢？”方恩予实在无法忍受漆雕子宪的唠叨，大着胆子问道。
“在退魔战役之后，除了九字加入了漆雕氏的麾下，隳和被攻陷的伽兰，竟然都无条件的加入了光源族的部队，且不断向光源族进贡高纯度的魂流和高质量的荷，要知道，这是隳和伽兰最引以为豪的东西，他们怎么会随意的将它们作为贡品呢？”
“恩予，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到一个很好的解释，你觉得呢？”漆雕问道。
“难道不是屈于光源族的武力吗？”方恩予回答道。
“不，三大组织曾今是一体的，后来虽然分裂，但依然互相联系，没有哪个是被孤立，而就在退魔战役之后，九字却突然被孤立了，其他两大组织都加入了光源族，而只有九字愿意屈尊于漆雕氏。”漆雕子宪顿了顿，“你不觉得这很蹊跷吗？在此之后，就在光源族灭亡前一年，其他两大组织都脱离了光源族的控制，而九字却突然凑了上去，甚至在前几个月的战役中还有支援的意思，哪怕只来周乾一人，这啻衡都是攻不下的。但是他们并没有来，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来，而是因为琮帝背着各大家族的家长，偷偷派了第五魇去拖住了九字的人。”
“将军这么一说，是有些奇怪。”方恩予若有所思。
“况且，战争爆发少说几个月，而琮帝派出第五魇的时间，是在战争中后期，也就是我们刚刚拿下蕞月的时候，而在那之前，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出动，但都没有，他们虽然只剩下三人，但是却有反转局势的可怕力量，但他们并没有出动。”
“所以我怀疑，他们的意图并不是光源族，而是啻衡这座城池，还有他们的那一点点怜悯之心。”漆雕子宪叹道，“也许是其他两大组织在斯诺尔特城中建造了什么设施，或者，其他两大组织效忠于光源族，只是在进行某种实验，而这最后一步，必须由九字参与。”
“我与韩袭认识很久了，相差将近十岁，算得上忘年交，但是很多话他是不会对我说的，他常年居住在末者平原，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意图。”
“可是，”方恩予语气疑惑，“将军你怎么就知道，九字的目标就是啻衡呢？”
“不，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漆雕看着方恩予说道，“也许是蕞月，也许是缀冕，也许是盛蕤，都有可能，我只是觉得，啻衡是光源族的主城，这里最有可能。”
“这样啊。”方恩予轻轻点头。
“可是……”方恩予再次发问，“我们难道是要去九字吗？”
“不，”漆雕子宪回答，“我们哪都不去。”
已经将要入夜了，火烧云压得天边沉沉欲坠，像是百匹插了翅膀的枣红骏马从天边飞奔而来，漆雕和方恩予依然在拾荒者平原上前行，天与水与山都染上一层薄薄的红色，在隐约中，两人似乎看见了一座孤零零的木屋，它完全由洪薇森林中的圆木堆成，简单而古朴，那就是韩袭的住处，而此时的韩袭已经踏上了前往九字的路。
他们走到木屋前时，天已经黑了，漆雕推开门，其中的生活用品十分齐全，韩袭根本没有回到这里，他现在大概已经横穿过了末者平原，以最快但最冒险的方式赶回了九字。漆雕突然打了个寒噤，刺骨的寒冷正以极速冲向斯诺尔特，而现在斯诺尔特城中空虚，漆雕不知红牧究竟在不在城中，若不在城中，斯诺尔特很可能会就此陷落。
黑衣人在草原上穿梭，他们的行速奇快，将近风速，他们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长袍，戴着兜帽，为首的人的身后飘忽着涡流般的风，将整个小队的速度都提了数倍。这支小队共计十五人，看不出是什么种族，他们身后卷起的狂风，将草皮掀的飞起，他们的脚不着地，几乎像是飞行。
漆雕子宪远远便感受到了他们的异动，他们将拾荒者平原上的魂流抽去了大半，只是为了驱动那个座驾。
“真是奢侈，”漆雕子宪低语着。
“将军，究竟是什么人？”方恩予也清晰的感受到了来自拾荒者平原的躁动不安，那些黑衣人刚刚到了附近，但是却很快离去了，黑衣人的目标不是他们。
“怎么？害怕了？”漆雕微笑着看向方恩予，“我们明天就要去见他们了。”
“什么意思？”方恩予问着，又突然想到什么，“难道，他们要……”
“他们敢来，大概红牧已经不在城中了。”漆雕子宪顿了顿，“啻衡不保。”
入夜时，韩袭已经到达了洪冰城的管辖范围，他丝毫没有进城休息的意思，但是不知何时，他的身后已经跟上了一个寒意刺骨的家伙，他并不知道这家伙是谁，那魂流他从未感受过，韩袭没有丝毫甩掉他的意思，一直到韩袭离开了洪冰的辖区，那家伙方才离开。
之后韩袭又以极速冲了几个小时，在凌晨终于到达了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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