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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随着陶晨轶的死亡，阴霾告一段落，现在看来，远未到终点。
周边所有警力被调派进来疏散与会嘉宾，杨竹叮嘱梁予安守好现场不要乱动，剩下的十分钟，都在等待警方将人分批护送离开。
由于她的尸体在遮阳棚上，下面的人都看不到，只有血滴淅淅沥沥不断落下。
明河酒店真是邪气冲天！
前年爆炸，今年开业死人，这在静海市这座现代化都市里，社交软件上轻轻一点，便发酵成了爆炸性新闻，舆论的满城风雨又将成为压在公安局每个人头上的千斤重担。
破案！破案！破案！
杨竹禁不住望着大堂繁复华丽的水晶吊灯，内心煎熬着，她有点害怕看到季重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脸，害怕何珑珑歇斯底里带来的后果。她开始怀疑，自己站在庞法医这一边，是否又真的表明他才是正义的那一方？
假如四季集团才是幕后黑手，缘何要杀掉季明河？
疑问开始越冒越多，她感觉水晶吊灯仿佛变成了会说话的妖精，在质问着许多刺痛她的问题。
也许有些事，明明就是她怀疑过，因为情分、关系甚至刻意制造的意外而被忽略掉。
这样的错误，她犯过不止一次。
陶晨轶曾说过，她容易被感情蒙蔽理性。这个男人用死，撕开她干练强悍的外表，剜出血淋淋的软肋，让她清晰地看清楚自己。
“何珑珑在哪里？”杨竹问岳迩。
“７５楼，她和季重都在那里。”岳迩指了指监控画面里总统套房的门口。
“你留在这里，把季明河在遮阳棚上方的所有细节全部拍下来，记录他们把尸体抬下来的过程。尸体抬下来后，放着别动，叫我下来。”杨竹匆匆嘱托。
然后，她就从侧门走到后堂的观光电梯里，每秒二十米的电梯在上行，平稳得就像站在地面上，整座城市在她脚下越变越小。每当她看到这样的景色，她都觉得这世界那么美丽，也那么险恶。城市里的人们大多安安稳稳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杀人抢劫仿佛都是新闻里才发生的事情，离自己很遥远。可是，居然有如此恐怖的一股势力潜藏在这座海滨城市，为了不知道何等惊人的利益，在不断制造杀戮。
电梯打开，走廊尽头的人，都看到了杨竹向他们走来。
套房前已经拉起了黄色隔离线，梁予安正在对套房内进行扫描。季重和何珑珑站在门口，两个人面红耳赤，像是刚刚经历过一番激烈的争执。
“季先生，在我干爸的葬礼上，是不是有人企图威胁你或者暗杀你？”杨竹拿着手包，在离他们只有六米距离的时候，严肃地问。
“没，没有！”季重支支吾吾地否认。
杨竹走到他面前，再一次强调地问：“明河已经死了，尸体就在楼下。季先生，我再问你一遍，有没有人想要置你于死地？”
梁予安回头看着她，她如此凌厉的语气，极为罕见。
“你还瞒个屁，明河都死了，你瞒个屁！要不是你非要触霉头，跟那帮人做交易，明河怎么会死！”何珑珑咬牙切齿地斥责道。
“季太太，不如你告诉我，是谁？”杨竹转脸看着她。
“他！！”何珑珑气急败坏地指着季重，满脸涨得通红，皱纹全堆在眼角，仿佛要吃了季重一般，最后不甘心地放下手，没好气地说：“老娘不认识！”说完，蹬着高跟鞋扭头就走。
季重捂着心口，颤抖着大喊：“药，药！你给我药！”
何珑珑从包里翻出硝酸甘油狠狠往他身上一丢，转身径直朝着电梯走去。
“大刘，在一楼观光电梯门口拦住何书记，带回局里配合调查。”梁予安轻轻对着对讲机命令道。
杨竹赶紧把药片拿出来，掰开季重的嘴，让他把药片含在舌底，同时扶着他靠在墙上，引导他做适当深呼吸。待他心绞痛症状慢慢缓解后，杨竹叹口气，低声对他说：“您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下去处理些事情。您也整理整理思路，想清楚告诉我什么。明河死了，不是个好兆头，别心存侥幸。”
说罢，又对梁予安喊了一句：“你先暂时关照一下，我下去几分钟再上来。”
杨竹心里大致有了数，不管季伯伯跟谁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再伤天害理，也只能由法院判决立即执行的死刑来结束他的生命，决不能任由别人处置。她打算想办法从他嘴里套点话，再这么坐以待毙，事情恐怕要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季明河的尸体被摆在大堂正中央，尸袋拉上了拉链。
何珑珑自然在楼下指着董局的脸骂，骂人的声音离老远都听得到，骂声强大的穿透力，以至于杨竹在后堂都听得一清二楚。副市长偶尔插两句嘴劝架，她的女儿死在明河酒店开业庆典，足以把市公安局和四季集团的脸丢到爪哇国，这口气董局咽不下，何珑珑自然更咽不下去。
岳迩趁着杨竹还没踏进大堂，就拿着平板截住她，说：“让他们先吵会，你别去搀和。这座酒店坐北朝南，今天开业庆典时，所有的酒店员工都在一楼集合，其中９楼、３７楼和４５楼各有三间房因为门锁坏了还没有安装好，大门敞开着，门口监控正对着南面玻璃窗，捕捉到了季明河从楼上掉下来的画面。你看看！”
他把三个监控窗口全部前置，按下播放键。
只见画面上的季明河并不是像普通高坠死者那样迅速跌落，而是缓缓“飞”下去的。
由于门框挡住了上半部分画面，只能看到玻璃窗下半部分中透出的下落画面，杨竹调慢了帧数，画面上可以看到有两团雾状的东西“笼罩”在季明河一头一脚的上方。
“这是什么东西？”杨竹诧异地问。
岳迩说：“记不记得霍小兰在办公大楼跳楼那次，我们动用了救援无人机？她是被无人机吊着运送到遮阳棚上方。”
杨竹第一反应就是：“神经病啊！人都死了，还吊着放下来。”
可话说完，她立刻感觉到不对劲，挤开岳迩跑到尸袋前，直接跪下来拉开拉链，季明河浑身血淋淋的尸体横陈眼前，杨竹简单查看了衣服口袋和手等地方。
果然，她的右手呈现僵硬的半握拳姿势。
无人机的目的，是从她手里夺走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