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风起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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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相君等人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半天,奈何韩小玲还是不愿意。这下,几个富家公子的耐心终于被耗尽。“别给脸不要脸,我要娶你,那是你的福气。”穆相君逼近韩小玲,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内心的火焰更加旺盛。其他人见一出好戏马上就要上演,因此不断地在一旁煽风点火,怂恿穆相君对韩小玲用强。

韩小玲步步后退,直到缩到一个角落里,再也后退不了半步。穆相君哈哈笑了几声,一个猛子扑了上去,开始撕扯韩小玲胸前的衣服。韩小玲哭喊着,哀求着,但是却更加激发了穆相君的兽性。

此时,外间的动静惊动了屋内病榻上的韩父。韩父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大喊道:“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家小玲!”说着,便想去将穆相君拉开。

其他几个公子见此情形,哪舍得让一个糟老头子把这出好戏搅黄,于是便有一个人走上前去一把将老人推开。韩父护女心切,情急之下也不知从哪生出的一股大力,反倒把那公子推了个趔趄。那公子面上一红,厉声喝道:“找死!”然后突然飞起一脚,一下子踹在韩父的心窝上。老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噗通”一声仰面栽倒,动也不动了。

“爹!”韩小玲凄厉地大喊一声,便要推开穆相君,只可惜一个柔弱的少女怎么可能是穆相君的对手。韩小玲晶莹的泪水淌出,拼命地挣扎着。穆相君见她迟迟不肯就范,顿时没了耐心。一股邪火冲上脑门,“啪”地一声,穆相君打了韩小玲一个耳光,又抓着她的头使劲往墙上撞了一下。

鲜血顺着韩小玲的后脑淌出,她无力地靠着墙滑了下去,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穆相君和那几名公子露出了狞笑,正待扑上前去,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喝:“畜生!”而后便有两只大手揪住两个人的衣领向后摔去。

这时,穆相君感到身后有阵劲风袭来,急忙腰身一扭,在空中打了个旋,落在一旁。他转过身来一看,只见面前站着的是一名落拓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手中的剑正冒着寒光。

“快去,看看你爹和你姐姐怎么样了!”夏沧浪话音落地,韩小柱立刻从他身后跑出,奔向双目紧闭的父亲。

过了一会儿,韩小柱大声哭道:“大叔,爹爹没了!”

夏沧浪心里一揪,双目中燃起熊熊怒火。

“你是何人?敢来多管闲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穆相君冷笑道,“兄弟们,给我好好教训他!”

当下,几个富家公子便抡着胳膊冲了过来。夏沧浪是何等样人,又岂会把他们看在眼里,于是转闪腾挪之间,便将几人接连放倒。

穆相君双眼一眯,心知来了个硬角色。“铮”地一声,一道银亮从穆相君腰间划出,他冷笑一声,腰间佩剑已然在手。夏沧浪看着他,只是刚才那一个起手式,他已看出面前这人绝不是什么绣花枕头,而是经过正式训练的名家子弟。

这种边远县城也有如此人物?一个念头刚刚转过,就见穆相君手中的剑忽然分化出四道剑光,分别袭向夏沧浪的咽喉、心口和左右两侧,一出手便要把他上下左右的退路同时封死!夏沧浪心中一震,既惊讶于穆相君的狠辣,也惊讶于这一招是那么的熟悉。

夏沧浪沉默不语,不躲不闪,长剑发出一声龙吟,迎着左侧的那道剑光直击过去。他知道这一招只有此处是真正的杀招,其他的不过都是障眼法。

“咦?”穆相君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一道凛冽的剑气扑面而来,穆相君猝不及防,被剑气扫了个趔趄。

这怎么可能?穆相君惊愕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自从出道以来,他凭借着这一招在江湖上是无往而不胜,怎么今日就被眼前这个穷鬼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呢?

“哼,我就不信这个邪。”穆相君长啸一声,身形如电般疾转,一招“坐井观天”,剑由下而上,斜斜上扬,剑势如虹。而夏沧浪却凝然卓立,稳如山岳,不紧不慢地与穆相君拆招,每一招却又后发先至,仿佛能看透穆相君心中所想。

穆相君又惊又疑,不知道面前这人为何会对自己的武功路数如此清楚。就在这时,一旁的韩小柱忽然痛哭起来:“大叔……姐姐也去了!”

夏沧浪听罢,叹息一声,森寒的眼神落在穆相君身上。穆相君本能的后退一步,叫道:“死就死了,与我何干!”

韩小柱抱着韩小玲渐渐冷却的身体,嘶声道:“大叔!快杀了这几个畜生,给爹爹和姐姐报仇!”

夏沧浪面上流露出一丝悲伤之色,对穆相君道:“谢道元与你是什么关系?”

“住口!”穆相君剑指夏沧浪,“我师父的名讳也是你能叫得的?”

“你师父?呵呵。”夏沧浪轻笑一声,“难怪,你的剑法也像他一样,暮气沉沉。”

“你是何人?为何会使我派剑法!”

夏沧浪忽然沉默了,他转头看向韩小柱,少年眼中燃烧着的复仇的火焰让他感到一阵透骨的悲凉。

穆相君仔细地打量着夏沧浪,忽然大叫一声:“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夏沧浪,是偷学我派剑法的卑鄙无耻之徒!”

“偷学剑法?这是你师父告诉你的?”夏沧浪眼神微动,面色复杂,“当年是谢道元自己没有能力继承师父的衣钵,这么多年了还在自欺欺人地污蔑我偷师,看来江湖上所谓的‘清莲圣人’也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

夏沧浪冷笑道:“谢道元维护了这么多年名声,到头来却收了你这么一个弟子,真是造化!看在你是我师侄的份儿上,我今天不让你偿命,但却是不能再让你出来为非作歹了。”话音落地,夏沧浪腾身而起,剑光满天宛如纷飞的花雨。穆相君感到剑气像惊涛骇浪一般向自己拍来,情急之下横剑往胸前一挡。夏沧浪左手凝聚内力,瞬间抓起了地上的几枚小石子,一招“拈花一笑”,石子像离弦之箭“嗖”地一声打在穆相君的琵琶骨上。穆相君“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向后倒飞出去,跌倒在地。

“今日打碎你的琵琶骨,等于废去你全身武功,回家好好反省吧。”

“不!大叔,你怎么不杀了他!”韩小柱一脸惊愕地望着夏沧浪。

“小柱子……”夏沧浪话未说完,就听见屋外响起一片嘈杂声。忽然,一队官兵“哗啦哗啦”涌入,顿时把大门封得严严实实。

穆相君嘴角淌着血,哈哈狂笑道:“姓夏的,我爹和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他们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你这混蛋,我要你偿命!”韩小柱一个猛子扑了过来,冲着穆相君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那些官兵见状,急忙操着兵刃敢上前去。夏沧浪横剑一挥,一招“斩断烦恼丝”,将面前几名官兵击倒,而后拦腰抱起韩小柱,破窗而出,遁入夜色。

这时,襄城郡郡守穆凌赶到儿子身旁,见他一副鼻青脸肿,鲜血淋漓的样子,心疼得直咧嘴。

“爹,你一定要给我报仇啊!”穆相君双目通红,嘶声喊道。

“儿子你放心,为父一定将那奸贼抓到,碎尸万段!”

凄凉的月色笼罩了上马县城,但城中的一条僻静小巷却还躲在黑暗中。

韩小柱蹲在墙角,声音中充满怨气:“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杀谁?”夏沧浪道,“难道你要我把上马县所有官兵捕役全杀干净吗?”

韩小柱沉默了一阵,道:“至少你应该杀了那个畜生,给爹和姐姐报仇!”

夏沧浪扶起韩小柱,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我杀了他,你爹和你姐姐就能活过来?”

“可是……”韩小柱的眼泪流了出来,穆相君丝毫不知悔改的样子一直在脑海里打转。

“我已经废了他的武功,他以后不能再出来祸害人了。可你若是因为那种人让复仇的欲念摧毁了理智,岂非太不值得?”

韩小柱看着自己的脚尖,眼中风云变幻。半晌之后,他抬起头来:“大叔,教我武功吧。”

夏沧浪愣了一会儿才道:“为何要学武功?”

“不是为了报仇,也不是为了杀人。我只想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其他人。”韩小柱的目光异常坚定,“我不希望今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将来也发生在其他人的身上。”

夏沧浪笑了,如清风一般。他拍了拍韩小柱的肩膀,道:“傻小子,咱们该走了。”

次日一早,夏沧浪的画像贴满了上马县的大街小巷,画像的旁边写着两个乌黑的大字“通缉”。一名捕役将一大叠画像塞进包里,徒步朝着隔壁的陈阳县去了。

县城门口,一群老百姓围在一张通缉令旁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因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被官府满城通缉的大恶人了,所以人们都觉得很新鲜。

一个人在人群中问道:“这人犯了什么事啊?”

另一人带着愤怒的口气道:“这人把老韩一家都给杀了,现在尸体还停在他们家呢。听说,小柱子逃出去了,现在下落不明,唉,也不知是生是死。”

“哟,是吗,那这人也太可恨了!像这种人呐,就该被官府捉住杀头!”

就在这时,城门的另一边忽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不一会儿,便有几名百姓飞奔着跑开了。

“那边又怎么啦?”

“唉,郡守的儿子跟人打起来了,都别看热闹了,快回家吧!”

郡守府里,穆凌刚刚收到公文,因为梁魏开战的缘故,高澄命边境各州县严格检查出入行人,以免混入敌方奸细。穆凌放下公文,一名手下在此时忽然来报:“大人,不好了!少爷在城门口跟人打起来了!”

“什么!”穆凌霍地站了起来,“这个逆子,昨天刚受重伤,他竟然还不知道安分!”

“大人,您还是去看一眼吧!”

穆凌叹了口气,问道:“给谢掌门的信送出去了吗?”

“已经送出去了。”

“走吧,去城门。”穆凌无奈地道。

深秋的日光打在斑驳的城墙上,散发出一种古老而悠远的气息。上马县的城楼就像一位沉默的看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生百态。

城门边,几名士兵正在盘查过往行人,而附近的一块告示牌下,穆相君却正与一人扭打在一起。夏沧浪的画像就贴在那块告示牌上,模样凶神恶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这两个正在打架的人。

“怎么回事!都让开了!”穆凌带着一队卫士走了过来,见到儿子的丑态急忙大喝道,“住手!你还嫌不够丢人吗!”接着又指挥卫士道,“去把他们拉开!”

几名卫士上前,毫不费力地将穆相君架了出去。而穆相君打红了眼,嘴里还兀自叫道:“老子才不信自己没了武功呢!”

穆凌叹息一声,摆了摆手:“送回府里去吧,该让谢掌门好好管教他。”

一出闹剧落下帷幕,看热闹的百姓们也纷纷散去,但此时,城门口的盘查还在继续,士兵们见郡守亲临,一个个更是不敢有丝毫马虎。

渐渐地,城门口开始排起长队。只见队列中,一名头戴斗笠的中年汉子正不住地左顾右盼,四处张望,脸上的表情似乎非常急躁。而穆凌此刻正为儿子的状况担忧,他害怕夏沧浪会混迹出城,因此便朝城门口望了两眼。

忽然间,穆凌的视线和那汉子的视线相交。两人四目相对了半晌,面色均是大变。那汉子竟一言不发,转身就跑。穆凌的嘴巴张了半天才喊出那个他险些忘掉的名字:“陆承!”穆凌发出一阵狂笑,而后振臂一呼:“快!把刚才那人给本官抓回来!”士兵们虽然不知那逃跑的汉子是何人,但还是遵从郡守的指令像潮水一般赶了上去。

那中年汉子一面发足狂奔,一面暗骂道,不过是替大哥给侯景送封信,怎么偏偏就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碰上了熟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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