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别走神了，麻烦你把平板里的数学书打开。”
老师走到伊诺的课桌前，敲了敲她的桌子。
伊诺的眼神终于聚焦在了面前的平板显示屏上，几乎呆滞地说：“我这就准备上课，对不起，凯老师。”
伊诺几乎神游地上着数学课，脑子里循环播放着昨天晚上那首断断续续的曲子。
坐在后面的女生茱莉亚戳了戳伊诺，问：“伊诺，你一晚没睡吗，为什么眼睛这么肿？”
茱莉亚递过来一面镜子，伊诺才发现自己眼睛肿得厉害，好像哭过一样。
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一点头绪也没有。
一些优秀的乐曲能够使听者产生奇妙的想象，与乐曲产生共鸣，这并不让伊诺感到意外。但她根本想不起来听完曲子后发生的事情，等她再次清醒的时候，自己还是向往常那样从床上醒过来了，而且是穿着睡衣，盖着被子。
而那句凭空传来的呓语，就像只是做了一个奇诡的梦而已。
伊诺和茱莉亚并不熟，不如说，她和谁都不是很熟。
“……是的，我昨晚，通宵练习来着。”
茱莉亚感叹道：“真拼啊！伊诺，你打算考音乐学院吗？”
伊诺随口答道：“并没有，只是为了乐队的比赛而已。”
茱莉亚道：“话说你最后一门选修课选什么？”
“什么选修课？”
“你刚才又没听凯老师说话。”茱莉亚叹了一声，用平板传了一张表格给伊诺道：“你看，课程都在这儿了。”
利塔公学的学生选课有极大的自由度，开设了十几门选修课，可伊诺一眼就看见了“史前生物史”这门课。
茱莉亚耸耸肩，说：“电子和机甲课已经被选爆了，我可抢不上。不过，像史前生物史这种课程，一定是没有人去的，真担心被调剂过去。”
伊诺当着茱莉亚的面，用平板打开了选课操作系统，勾选了史前生物史课程。
茱莉亚翻了个白眼，默默坐回了座位。
后面的几个女生在窃窃私语，笑话伊诺不给茱莉亚留面子。
在别人看来，伊诺和茱莉亚应该能成为朋友，因为她们的妈妈都在B区的轮胎工厂里操作机械设备。茱莉亚是班上人缘最差的女生，伊诺则是千年一遇的怪胎，茱莉亚想去讨好伊诺交到朋友，简直像个笑话。
不过，如茱莉亚所料，史前生物史这门课，只有伊诺一个人是主动选的，其他人都是系统自动调剂过去的。
不过卡利亚老师并不知情，在历史教室里，她依然饱含热情地讲课：“你们知道，史前生物史研究的是什么吗？”
有人举手道：“恐龙！猛犸象！”
“答错了。这里的史前，不是指人类历史。是指在有文字记载的白珂纪元之前，那是空白的一千年。”
“空白的一千年？”
“没错。因为上个纪元的世界大战，毁灭了非常多宝贵的书籍和文物，造成了大概一千年的历史被完全湮没，被称作‘空本纪’。”卡利亚老师推了推眼镜，又问道：“所以，有人知道这里的生物指的是什么吗？”
“妖。”
安静的教室里面，伊诺回答问题的声音庄严而肃穆。
但这个词刚蹦出来，安静的教室里面立刻爆发了一阵哄笑。
“这也能称为史前生物？妖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人们幻想出来的生物而已。”
伊诺不顾其他人的哄笑，说：“妖是存在于历史当中的。”
“你这个专门研究妖的怪胎艾萨人，说话讲证据啦，这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就不要拿到课堂上来。”
伊诺从初中开始就很有名，不仅因为她出色的历史成绩，也因为她喜欢研究妖的怪癖。
伊诺和那个笑她的男生争执了起来。
卡利亚老师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这门选修课，不是给各位专家朋友探讨妖的存在与否，而是给作为故事课，给大家讲讲妖的基础知识。妖这个词，最早出现在艾萨人的古籍上——”
那个男生举手示意：“卡利亚老师，如果这门课讲妖的话，我要退选。”
“我也是，还不如讲讲猛犸象呢，谁会想要研究一学期的妖啊。”
“高三了还学习神话故事，怎么申请大学。”
伊诺稳如泰山般坐在座位上，反驳道：“妖不是神话故事，妖存在于空本纪的一千年里。”
课堂上一片混乱，卡利亚老师劝说无效，几乎所有的学生离开了教室。
没办法，在德玛纪元，历史学已经式微至此。
卡利亚老师连扶眼镜的心思都没有了。
伊诺看着空荡荡的教室，举手示意道：“卡利亚老师，我想问一个问题。”
卡利亚老师深深呼出一口气，面对着剩下几个学生重新露出了笑容：“请说。”
“妖，有自己的音乐和语言吗？”
当其他的同学还在怀疑妖的存在时，伊诺已经开始探究妖的文化了，这重新振奋了卡利亚老师讲课的热情。
“目前还没有证明……但是随着典籍的发掘，关于妖的证据会越来越多。”
伊诺对卡利亚老师微笑着点了点头，饶有兴趣的听着卡利亚老师讲课。
下课后，伊诺走到存放东西的柜子，取出下一化学课要穿的实验服。
“嗨，伊诺。”
一个亚麻色头发绿色眼睛的男孩和她打招呼。
罗伊斯特算是伊诺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的熟人。
他们在利塔公学初中部的乐团里认识的。罗伊斯特拉大提琴，伊诺弹琵琶，两个人都是抱着古董乐器上学的“古代人”。
但不同的是，伊诺是七岁时被林乔治用糖果骗去学琵琶的，而罗伊斯特则是被父母逼的。他的父母认为，罗伊斯特作为嘉图家族的孩子，需要接受一些古典教育，可以塑造出他独特的气质，以此和其他普通人区分开。
说到嘉图家族，那不仅是艾萨人最古老的家族之一，还是康沃区最有权势的家族。校门口只有13区才能买到的英翼飞车，就是用来接罗伊斯特放学的。
很可惜，罗伊斯特并不是一个败家的纨绔子弟，他生了一副温文尔雅的皮囊，成绩名列前茅，家教优良，品德高尚，完美的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面对这样一个完美的男孩，伊诺只是瞥了他一眼，冷冰冰的打招呼：“嗨，罗伊斯特。”
罗伊斯特对伊诺道：“一起去化学实验室吗？”
还没等伊诺开口，另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拉了拉罗伊斯特的衣袖，说：“罗伊，一起走吗？”
“可我要等伊诺。”
罗伊斯特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像是一个贵族公子，正在向他的臣民微笑致意。
那个甜美系女生的眼神朝伊诺杀过来，但伊诺很无所谓地斜视了她一眼。
一般来说，能和学校的风云人物扯上关系很值得吹嘘，但是虚荣这个词和伊诺毫无关系，她更觉得罗伊斯特迟早会给她带来大麻烦。
两人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化学实验室。
“我听说，你又和别人因为妖的问题吵起来了？”
伊诺翻了翻白眼：“是啊。他们还说什么了？我猜猜——‘伊诺是一个喜欢研究妖的怪胎’。不过，托您的福，没有人会说我弹琵琶是个怪胎，骂了我就等于骂了您。”
罗伊斯特居然被伊诺这句阴阳怪气的话逗笑了。
“家里现在不让我拉大提琴了，不然，我还是很愿意和你一起做个怪胎的。”
伊诺习惯了罗伊斯特的肉麻，否则，她会和利塔公学的其他少女一样，被这个中央空调给吹傻。
“你找我什么事？”
“听说迷烟会参加埃博商场的乐队比赛？”
“你的小道消息可真多。是这样的。”
罗伊斯特几乎高兴的要跳起来，说：“太棒了！我到时候一定会去看的。”
走廊里的人看见罗伊斯超兴奋的样子，又是和伊诺走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伊诺答应了他的表白。
伊诺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老兄知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年级？到时候她洗都洗不清。
她加快了脚步，试图离暴风眼中心远一些：“感谢捧场。”
被她快步甩在后面的罗伊斯特又跟了上来，说：“伊诺，放学后你有空吗？”
伊诺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回头看着罗伊斯特说：“要去排练。”
听到排练，罗伊斯特更是眼放金光：“真的？我可以去吗？”
伊诺噙着笑打趣道：“要不你也加入迷烟？我们可以空出一个放大提琴的位置给你。”
罗伊斯特收住了笑容，脸上有些落寞。
伊诺当然知道罗伊斯特不可能加入迷烟，即使他内心非常热爱音乐。但他是嘉图家族的少爷，和他们不能是一样的人。
“伊诺，以后你会继续做音乐吗？”
伊诺眨了眨眼：“看我能不能靠做音乐混口饭吃，如果不行的话，就去学理发好了。人类可以抛弃音乐和历史，但是总要理发。”
罗伊斯特继续沉默着，看着自己的脚尖走路，这非常没有嘉图家族少爷一贯骄傲迷人的样子。
“罗伊斯特，你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么？”
罗伊斯特努了努嘴唇，好半响才发出了声音：“如果我想申请音乐学院……你会支持我的决定吗？”
他们还有三个月就要参加大学入学考试，都必须决定自己人生的发展方向。罗伊斯特问的吞吞吐吐，因为他这个幼稚的想法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他指望着能够在伊诺这里得到哪怕一点点的支持，至少他认为，和他同样热爱古董乐器的人，是会支持他的。
“不会。”
伊诺说话一如既往的斩钉截铁。
罗伊斯特的眼睛从两颗绿宝石，变成了滚满灰尘的玻璃弹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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