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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雪停了。阳光从云层间隙中钻出来，使冬日里的人们面上终于带了些笑意。
褚阶寒醒得早，倚在窗边看了会儿天色由暗变亮的过程，然后便围了条淡色的手织围巾，踏出房门去。
她在邵府内的小花园里转了几圈，就听一姓王的老妈子朝她小跑过来。这王妈刚拆了裹脚布没多久，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褚小姐，褚小姐！”
“怎么了王妈？您慢点儿啊，这雪刚化，别摔着了。”褚阶寒伸出手想扶她，却被其战战兢兢地躲过，只得讪讪收回手，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二爷找您，一大早就在会客厅等着呢，您快去吧！”王妈说话急，拍着胸脯不停地大喘气儿，眼里划过一丝提及“二爷”时才会有的惧色。
褚阶寒点头，让她带着走入会客厅。
这里按着清代厅堂的样式建造，房梁由檀木制成，顶上悬挂一镶金木牌，上书“会客厅”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笔锋凌厉，十分美观。
邵遥山坐在一紫檀椅上，翘着二郎腿，手端青花瓷茶碗，表情好不惬意。
“邵先生，”褚阶寒挪了步子站到他面前，淡淡道，“什么事？”
“别急嘛褚医生，你坐下，我们慢慢喝会儿茶，聊会儿天，如何？”邵遥山喝了几口热茶，身体的温度直线上升，微白的脸色也慢慢转向红润。
“那等邵先生喝完茶吧。我不太擅长交流，抱歉了。”
说罢，褚阶寒就真的站在他身侧，不动了。
邵遥山笑她的不知趣，又因为此人的不卑不亢有些愉悦，急匆匆地灌完茶，忽视略有些疼的滚烫的喉咙，站起身来，正了正衣襟：“走吧褚医生，一起去看看你们的实验室。”
褚阶寒轻轻点头，跟着邵遥山懒散的步伐向前走去。
今日邵遥山正巧无事可做，也就未穿上军装，只套了件藏青色长褂，外披獾皮大氅，少了些狠戾，多了分该有的烟火气。
实验室在邵府角落里，从一间茶房的暗门进入。
里面是寻常实验室该有的样子，精密仪器样样具备，旁边还有个巨大的铁柜子，分成了若干个小格，上贴“当归、人参、柴胡根”等常见药材的字样。
看见里面坐着的人，褚阶寒倒是愣了一愣。
周斯宇、老蒋、小李等人已穿上了白褂子，开始捣鼓器械了。
“他们来得早些；我还以为你想多睡会，所以叫你的时候晚了点，”邵遥山从腰带上挂着的深蓝锦囊袋中拿出一把小钥匙递给她，轻笑道，“你收好。有什么药材需要就去街上神农莊，我给那儿的老板打了招呼，你直接把药拿着走就是，不用给钱。”
褚阶寒把钥匙小心地放至口袋中装好，然后一圈一圈地缓缓取下围巾搁到身旁的桌上，坐到塑料转椅上，低头调试着面前的一台医用机械。
实验室中的几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时不时地开几句玩笑，气氛格外和谐。
邵遥山撩开长衫下摆，散漫地翘着二郎腿，一手托腮，偶尔挑起个话梁子和几人聊几句。
褚阶寒其实不怎么习惯做事的时候有人打扰，此刻正拧着眉集中注意力，拿了支笔在白纸上写着药材清单。
“需要帮忙么？”在看见她第三次在错字旁打叉时，邵遥山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来，笑道，“褚医生，怎么这么不注意卷面整洁？”
褚阶寒无语凝噎，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随身带着的派克金笔来：“那，我念，你写。”
“你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命令我的人，”邵遥山丝毫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脸上笑意更浓了一些；他用手把桌上的纸压平整，然后摘下笔盖，道，“说吧。”
“前胡根三钱……黄芪二两……”褚阶寒边想边念道。
邵遥山挽起了半只袖子，左手执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字。写到“芪”字时略微顿了一下，把错误的笔顺硬是拗了回来。他的左手侧边不小心擦到了未干的墨迹，在纸上污了一小块黑团。
褚阶寒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到他依旧若无其事地写着字，秀眉微微蹙了一下。
邵遥山按着她不疾不徐的语速，也渐渐放慢了写字的速度，慢悠悠地替她写完了一大长串药名。
“爷得走了，”邵遥山把笔盖上放回兜里，用拇指摩挲了下左手侧边的墨块，而后走到门口朝几人摆了摆手，“几位，有事到锦苑的书房来找我便是。”
待确认他已经走远后，老蒋走过来低声对褚阶寒道：“小褚，我们什么时候才开始……”
“不急，”褚阶寒淡声道，“我们初来乍到，在未完全消除他的疑虑前，不宜行动。”
他们几人都是邵远腾请来的制枪专家，同样也懂医术，此行就是为了以研究药物的名义，在金陵建立一个隐秘的武器基地；而且还是在邵遥山眼皮子底下。
褚阶寒是负责联系何瑾瑜交接武器的人。邵远腾在这里有不少眼线，她也不是很担心会被发现。
她与其余几人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她表面顶着邵远腾请来专家的身份，实际上是一名共和党党员，暗地里接受组织上的安排，来到金陵城瞒过邵远腾把枪支武器之类的分一部分给组织去。
所以被发现了对其他人说很糟，但对于她来说却是一个策反邵家兄弟的大好机会。
“我们一定要多加小心，邵大帅目前还不想让邵遥山知道这件事。”褚阶寒定了定神，又假意提醒道。
“好。对了，褚姐，设计图……”小李道。
“我会去找何副官取的。你放心。”褚阶寒一面安抚他，一面回忆着先前上头告知她的接头暗号。
她之前搪塞何瑾瑜说自己带了设计图来，现在又这么敷衍小李，就是因为组织里的人告诉她金陵有一位支持共和党的枪械设计师，直接到神农莊去取就是。
褚阶寒本想今晚就去，但因为刚才邵遥山的那番话改变了主意。
看来他在那边也安插得有人，还是得等过几天才行。
总之，邵遥山似乎并非传闻中那般一心玩乐不问窗外事，但也或许是她太多疑了。
褚阶寒轻轻晃了下头，看着实验室里刺眼的白炽灯光，眼睫抖了下，灿若星辰的眸子有些黯淡。
PS：我尽量保持日更吧害，快开学了，心累......（所谓共和党纯属虚构，各位别当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