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千金终不负(二)

大泽镇上居住的都是灵狐族普通族人,而族内弟子都在一旁的大泽山之上,俯视着整个大泽镇,守卫着这片净土。

少年装起水汩,手捏法诀,运起狐引之术,幻化为狐,洁白如雪,犹如离弦箭矢。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已来到大泽山山脚石阶之下。

大泽山高耸入云,约有万丈,钟灵毓秀,一侧是陡峭绝壁,一侧是绵延数百里的群山。

灵狐族众弟子所居之处依绝壁凿山而建,数千阶汉白玉石阶直通山腰之处。石阶一侧,有激流自绝壁之上倾泻而下,如玉带挂川,美轮美奂,于地面汇成溪流向南而去,流入大湖,若有强风吹过,则散作飞花碎玉一般,洋洋洒洒而下。

少年拾级而上,虽说这石阶有数千级之多,但体内灵力流转,也不觉得累。穿过两道巨大石门和一前殿,便来到一族中心所在——太泽殿,殿宇古朴厚重,无华丽装饰。

绕过大殿,来到一空地之前。

前方是一巨大的祭坛,祭坛呈圆形,横跨数十丈,由一整块汉白玉雕刻而成,之上有六根汉白玉石柱,刻有图腾,中间的一根高约数十丈,周围的五根则略小。石柱上的图腾据说是一位上古神祇,但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就连号称这世间无所不知道的东华族文道院也不知道这位上古神祇姓甚名谁,好像这位上古神祇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少年绕过祭坛向右走去,穿过一片松林,钻过一石洞,来到一僻静宽敞的院落之内,园中寂静无声,种着许多珍惜药材,药香扑鼻,这便是灵狐族药师一脉所在——药庐。

这里三面紧邻悬崖,只有一处与主峰相连,地方极大。

他沿着青砖小路走进主殿,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药炉和那个大大的“药”字。

少年拿出水汩,放于手掌之上,水汩只有巴掌大小,里面的水却可分装四鼎之多。

用玉泉井水制药可以更大的激发药效,效果神奇。再者,井中出水极慢,取一次便需要两三日才可渗满,所以这井水也几乎成了药师一脉的专用之水。

茂煦此时正在后院,面朝山崖,脚下便是绝壁深渊。他看着远处的大湖,手中不断摩挲着一个玉佩。玉佩质地温润,上有淡淡青光,忽明忽暗,好像随茂煦的内心起伏波动。

他散开灵识,药庐之内纤毫毕现。觉察到少年已取水而归时,便大声道:“云舒,你过来一下,为师有话要说。”

少年听闻师父有话吩咐,便道:“是知道了,师父。”

云舒来到后院,后院中也是极多草药,地方极大,药香浓郁。

他恭敬一拜:“弟子拜见师父。”

茂煦也不回头,背对云舒,沉思片刻,说道:“药师一脉传到我这里已经四千多年,十七代,你学医如今也已十六载。我族医术精髓你已悉数学会,但仍需勤加研习,其中之玄妙乃世间少有。”

云舒奇怪师父为何叫他来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但还是恭声道:“是,师父,徒儿定铭记在心。”

茂煦仰起头,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许多往事,那个时候他还是一名木木讷讷的普通弟子,在众多弟子中是那么普通,药炉中每日都有欢声笑语。

他回过神,转身而立,盯着手中的那块玉佩,眼角温润,似有不舍,亦或许是思念故人,道:“如今我脉也只有你我师徒二人,这洗髓佩为师今天便传授于你。”他语气平淡缓和,无悲无喜。

云舒闻言吃了一惊,他双手抱拳不敢直视师父,忙道:“徒儿不敢,徒儿医术尚浅,况且经脉有异,日后恐怕难以担此重任。师父尚可收一关门弟子,悉心教导,十载之后,成就定在徒儿之上,还请师父收回成命。”

云舒平日无论是学习术法还是医术都非常刻苦,对师父尊重有加,更不敢违背师意,师父待他也视如己出。但今日不同,要将洗髓佩传给他,他是万不敢接的,这玉佩是族中大药师的象征,更是治病救人、驱毒避蛊的宝器,在族中且有传洗髓佩即是传位一说。

他年纪轻轻而且经脉有异,如何担此大任,况且师父才过百岁,正是壮年,哪有传位之理,这无论如何他都不敢接这玉佩的。

只见茂煦面容平静,目光在远处游离,不再看这玉佩,继续说道:“十九年前,此物传至我手,已实属偶然。况且,我此生也不会再有收徒之念,灵狐族大药师一职今后只能由你担任,如此也不负我当年一诺。”

云舒不知道师父当年的承诺与传给他洗髓佩有什么关系,也没有在意,再次恭声道:“还请师父收回成命,徒儿恐难以担此重任。”

茂煦话锋一转,看着云舒,面露严肃,道:“难道这大药师一位还要为师求你不成!”

在族内无论何事尊师重道皆为首要,师父求弟子实属大逆不道,云舒急忙跪下:“徒儿惶恐,徒儿不敢,还请师父收回成命,再收一弟子悉心教导。”

“你起来罢。”茂煦淡淡道,然而云舒依然跪着不肯起身。

“师父不收回成命,徒儿不敢起身。”云舒深埋下头,情真意切。

茂煦语露一丝哀伤,道:“你若不接,大药师一脉在我这里断了传承,我日后还有何面目去见列为祖师和冥天界的故人。”他顿了顿声,接着说道:“你的经脉问题不必担心,我已经找到解决之道,假以时日,定能如常人一样。”他说到这里,眼神毅然决然,好像看到了当年的承诺实现一般。

“可是师父……”云舒不知如何劝解,他的经脉问题无药可医他自然知道。现在每月也只是靠绛灵丹梳理体内灵气,抑制其翻涌乱行,不至痛苦难耐、坠入魔道。

书中记载:“绛灵草,生长缓慢,十年一寸,多生于丛林幽谷、悬崖绝壁的阴暗之处,附近必多蛇虫毒物。”且不说绛灵草本就难寻,就算寻到了,这绛灵丹也还需要九九八十一种奇药予以辅助,最终再辅以密术才可练成。之间药效相辅相成,一不留神便要前功尽弃,炼制难度可想而知。

云舒深知依靠绛灵丹并不是长久之道,久而久之也早已想开,大不了废掉一身修行便可不再受其所困,凭借一身医术也可做一普通郎中。但师父说已经找到解决之道,难道天下真有此奇术或者奇药?他想问师父,但想到师父或许只是想让他宽心,并无解决之法,若是追问,只会让师父为难。想到这里,他终究没有问出口,只是道,“还请师父收回成命,在族中收一聪慧弟子,悉心教导,将来光大我药师一脉。”

茂煦不语,只见他伸出手托着洗髓佩,不见他有其他动作,玉佩缓缓飘起悬浮于半空之中,附有青光,飘至云舒面前。

“师……”

云舒抬头正准备再次劝师父收回成命,“师”字刚刚出口,却见洗髓佩已经浮于面前。

茂煦面带微笑,说道:“今日以后,我族药师一脉第十八代大药师便是你——云舒。”

“师父!”云舒深再次埋下头,恳求之情尽在这两字之中,无用言表。

“你不必如此,为师心意已决,你起来吧。”茂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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