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与蛇

“临、兵、斗、者、借、阵、列、在、前,诛邪!”

虚空之中突然闪现耀眼的金色光芒,穿破黑夜照亮这片猩红大地。一条五爪金龙在天地间遨游,龙啸声响彻天际,向世间万物示威,之后立于被鲜血染红的男人身后,在这一片血腥的战场上,显得格外耀眼,唯我独尊的强大气势横天地之间。

“你是……你是……你是那位大人!”

黑色大蛇化作一名青年男性,黑色和服也破烂不堪,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后背,白皙的脸蛋被右眼流淌地血液染红,左眼里的狰狞随着意识渐渐放松,变得柔和。

“想必你做好了死的觉悟了。”

“能允许我抽只烟在行刑吗?”

话还没说完男人从衣服里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

“呀,烟也刚好剩下一只了。”

男人声音很温柔,一点也不像在敌人面前受重伤,更像是和自己的友人一句普通的对话。面对死亡,却对死亡没有了恐惧,把死亡当成了毕生重要的一部分,这也许就是能与八岐大蛇相媲美的朽繩。

“拖延时间吗?”

“呐,胜负已经分晓,我也没必要再去做无谓的针扎,安心等死就行了。大人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在下很乐意跟大人分享一个故事。”

朽繩深深吸了一口香烟,香烟烟叶与火的作用下发出清脆的“噼啪”声,然后化作一团尼古丁雾气,从那个人的鼻孔和最缓缓吐出。

“遗言吗?……那我还必须给你这个机会了,洗耳恭听。”

男人用着小手指头叩着自己的耳洞,打算把耳屎都给清理出来,一点也不像一位大人物,反而像个无所事事的废柴青年,犀利的眼神换成了死鱼眼。

“身为朽繩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朽繩,只是一条普通小蛇不小心受到上天的眷顾。

母亲产下了我和哥哥姐姐们,那一天,哥哥姐姐们都顺利的冲出了蛋壳,只有我还停留在蛋内。

我感受到哥哥姐姐们能顺利来到这个世界的欢喜,也能感受到母亲那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我这条久久不能破壳而出的小家伙,那时候,我非常迫切的想看看外面世界的样子,想更清楚的看清楚母亲的样子。

只是……母亲和哥哥姐姐们长久的等待,还没有见到我冲破自己的牢笼来到这个世界上,便带着哥哥姐姐们离开。

‘妈妈……妈妈,别抛弃我……妈妈,别抛弃我,别抛弃我呀!’

我一边呐喊,一边用矛头般的小脑袋奋力冲撞束缚我的牢笼,直到我感受不到任何同类的气息,母亲的离开,意味着我的生死,将由命运来安排。

那一刻,犹如要坠落深渊,拼命地想在黑暗的深渊峭壁上缠住一颗救命稻草。

是的,我缠住了一颗稻草,不,应该是一段孽缘。

我醒过来时,正躺在芦苇丛里,身边多了一个家伙,那家伙很奇怪,虽然看起来像蛇,吐着蛇信子,却长了八个脑袋和八条尾巴。那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看到的第一个活物,也并没有觉得因为外貌奇特和自己不一样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亲切感。

‘好好活下去。’

他冷冷的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那时候我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只知道,眼前的人很温柔地救了我。

刚诞生的我体型比普通小蛇大很多,捕猎技巧似乎是天生的。

从我破壳那天起,就活在了血腥的世界里,杀戮是我能活在这个世界的唯一方式。

那一年冬天,下着大雪,饥饿难耐的我跑出去猎食,结果被还没走远就身体就被冻住。这时候一个路过的农夫发现了我,他打算把我带回去煮成蛇羹烫,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就这样,我被农夫带回家,关在了一个铁笼子里,放在了火炉边。

当我身体彻底恢复的时候,在笼子里蠕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见一个农妇给我送来了一只死老鼠。

‘吃了它吧!’

农妇慈祥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充满爱意的眼神,让我想到了当年弃我而去的母亲,我害怕这样的眼神,害怕这样的温暖,害怕失去。

听其它动物说,人类是可怕的东西,他们会把抓来的动物杀了,做成各种美味吃了,比地狱的修罗还要恐怖;听妖怪们说,人类是胆小鬼,自私自利,贪得无厌,虚伪,无能,与妖怪比起来,只是被圈养的猎物。

这时候,农夫回来了,他打开笼子,把农妇手里的老鼠扔了进来。

‘吃吧!’

‘这么虚弱,能存活吗?’

‘能,它可是毒蛇,如果连连嘴边的肉都吃不了,那它也没必要存在这个世界上,不如变成一锅美味的蛇羹,给我们老农饱饱口福。’

农妇很担忧,农夫回答得干脆。别人拉一把,剩下得由自己去争取,如果没那个能力得到就做点能展现自己光芒的事。

后来,农夫和农妇二人,每天给我投食,虽然不是什么野兔之类的高档一点的食材,好歹也是有能填饱肚子的,他们还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太一。

春暖花开,农夫和农妇二人携手带着我来到了山上,山顶上有一片樱花林,那一天,樱花开得很棒,整座山犹如带上一顶粉色帽子的妙龄少女。

农夫打开了笼子,把我放了出来。

‘去把……’农妇蹲下身子,伸出温暖的手抚摸了我的头,她眼睛里的柔光,烙印在了我心里,也在这时,我萌生了守护他们一生的念头。

人类的善良,就像赌博一样,用对了受益终生,用错了,后悔莫及得不偿失。”

“善良这种东西并不是利益的筹码,是自身回归于本源的基本条件。”男人插了一句。

“人类可是很复杂的动物,他们能孕育黑暗,也能孕育光明,黑暗能吞噬一切,光明能拯救众生。黑暗中的我被他们的光照亮了。

我爬出了笼子,向着远方走去,回首告别的时候,他们最后温柔的面容永远的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接着被巨大的怪物给吞噬的血腥画面。

他们被杀了,被妖怪杀了,是救过我的八个脑袋蛇妖。

我看着他们被吞食,鲜血和樱花一起洒落,八个脑袋的大蛇,舔了舔嘴唇,目光冷冽的注视着我,我吓得不敢动弹。后来,他不屑的走了。

农夫和农妇二人被八个脑袋的大蛇吃了以后,我并没有躲到山里,我回到了农夫家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去,为什么要在那里继续活下去?我不知道,也许我失去了作为一条毒蛇的资格。

有一天,我在农夫的家里,不小心把一块沾油的铁块吞进了肚子里,之后浑身像刮骨一样,痛得昏死过去。

我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了铁笼里,一群人正在拆农夫家的房子。

我急眼了,用身体撞,用牙齿咬铁笼,丝毫没有一点作用。

‘就这样放弃吗?’

‘我做不到……’

‘你能做到,只要你为我服务,我可以给你无上的力量,人类在你面前犹如蝼蚁,你不光可以夺回你的家,你还可以为他们复仇,那个八个脑袋的家伙吃他们的时候可享受了,而你,成了个胆小鬼。’

‘我不是胆小鬼啊,要是我有力量……’

‘哦……有力量你就能拯救吗?真可惜,那时候咋们还不认识,不过现在还能拯救一下他们所留下的东西。’

这时我发现,与我对话的人是我吃下去的那个黑色铁块。

是呀!如果有力量,我也能保护想保护的东西’。

‘我需要很强的力量,保护我要保护的东西。’

‘好的,我会达成你愿望的’。

突然间,黑色铁块像气体一样游走于身体的每一处。

铁笼瞬间破开,我化作了一天黑色巨蛇,人类被吓得惊慌失措,恐惧瞬间弥漫了整个村子,哭喊生连绵不断。

渐渐的吵闹声消失了,整个村子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我的嘴里,能清楚的感觉到鲜血的味道,我把整个村子的人吃了。”

“你被它控制了,那种东西,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谁遇见谁倒霉。”男人又插了一句。

“是呀,是呀!谁遇到谁倒霉,要不然我今天也不会遇到你啊!不过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之后,我才认识到我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想要赎罪,是不可能的了,我只能换一种方式活在一个世界上。

于是我便逃到山里潜心修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终幻化成了人形,成为了一只强大的妖怪,也成为了我所在片区的首领。

“朽繩”这种高大上的称号是我片区的妖怪们给予的称呼,而我并不是真的朽繩,只是个仿制品。

那时……我只想安心的做一座山头的山大王。

可是,命运的齿轮,在不经意间转向我。

那天,山里来了个人类,明眼一看,那个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残破的盔甲上沾满了血迹和碎肉,手里的刀是被折断的。他跪在了神社面前祈祷着。

小妖们好奇,则躲在一旁围观。

那男人叫池平九郎,是某国的将军,在边境巡逻时,被邻国的军队袭击,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他的军队很快丧尸了战斗力,派出去报信请求支援的人也被拦杀。

他拼死突围带出了一小部分人,逃到了我这里,但是免不了被追杀的命运。

他的将士们伤残严重,战斗力薄弱。他在神社面前祈求神明的保护。

可是……这里并没有神明,只有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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