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伟撇着嘴，在烟灰缸里捻灭了香烟，像是在教育新兵蛋子：“这打仗讲究的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主将一死，这指挥系统就算完了，军心必乱！你跟楷子推着刀车撞死了对方领头，就这一下嘿，等于是把对方的指挥系统给端了！这才为我跟你成哥歼灭对方创造了先决条件！你说，这算不算首功一件？”
大成子点点头：“确实！”
甘仔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街就有这么大的功劳，显得有些大喜过望！竟然激动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大成子拍拍他的肩膀：“瘪犊子，不错！这么干，早晚当老大！不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你可不能骄傲！”
甘仔赶忙给成、伟点了根烟：“以后，还请成哥、伟哥多多提携！”
大成子抽着烟说道：“好说，好说！”
我并不明白甘仔为什么会对砍人如此兴奋，对这份功劳如此的看重，就好像现在的人中了彩票一样。
对我来说，杀光头是为了报仇，仓库砍人是为了自保，双手沾满鲜血是被逼的，我不曾主动的想去了结过谁的性命，所以，并没有什么值得开心。
但对甘仔，这无疑是一场里程碑式的战役！
这一仗，也成了甘仔的成名之战，每次教育新收小弟的时候，他都会拍着人家的肩膀说：“瘪犊子，别怕，大哥当年在荃湾仓库……”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成、伟三个人享受着甘仔孝敬的丰盛早餐。而甘仔早就草草的吃完，在一旁握着双手刀练习。
大成子嚼着云吞指点甘仔如何劈砍，脚步怎么配合。
而大伟可能是觉得吃着人家买的叉烧饭，抽着人家孝敬的万宝路香烟，只教这么几招有些不好意思，便起身传授了甘仔一套拳法，喜得甘仔抓耳挠腮如获至宝，就连看大伟的眼神都越发的崇拜了，恨不得立马跪下行拜师礼！
大伟回到桌子上对我说：“怎么样，哥们这也算是发扬雷锋精神，为两岸文化交流做贡献了吧？”
我反馈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撇嘴道：“大伟哥你也够操蛋的，不就是擒拿格斗术吗？咱们在工地天天练！你也好意思拿出来骗人？”
大伟把眼一瞪说：“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擒拿术怎么了？这可是集我军数十年实战经验于一体的真功夫！倒是你，得多跟这港省娃学学，看人家多勤奋！”
我说：“在工地我天天练，也没见多厉害！”
成大哥说：“楷子，你错了，这擒拿术可都是实打实的干货，都是武术里的精华！”
我不信：“你快拉倒吧，成大哥你还糊弄我？也就糊弄糊弄港省娃！”
“不信？”
“不信！”
“那咱俩练练，我只用擒拿术！”
“练就练，谁怕谁！”
甘仔见我和大成子要对练，兴致勃勃的跑过来观摩。
结局可想而知，就是我被成哥以各种招式擒拿了一遍！
而大伟则在一边给甘仔讲解：这是什么招，动作要领是什么，敌人进攻你要怎么防！
甘仔听得很认真，或者可以用如饥似渴来形容。
对练完之后，成大哥问甘仔：“看的感觉怎么样？”
甘仔挑起大拇指：“吼塞哩！”
大伟拍拍他的肩膀：“哥教你的都是精髓，去练吧！”
甘仔更加确信自己得了一本武学秘籍，练得更起劲儿了，恨不得立马就能叱咤江湖，呼风唤雨！
我揉着肩膀和脖子问大成子：“以前咋不知道这么厉害？”
大成子说：“以前谁能想到会用上这个啊！”
大伟贱兮兮的问：“都记住咋用了？”
我揉了揉胳膊、肩膀和脖子，白了他一眼：“这还记不住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肆无忌惮的笑着。
正在我们扯淡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轻松欢快的局面。
我们四个人心里同时一惊，扔下手中的烟屁和筷子，抄起家伙躲在门后。
这地方除了甘仔和他大佬之外，没人知道，但是不得不防！
甘仔透过猫眼看了一下：“是大佬”这才打开门。
成、伟和我看到H哥和阿隆之后，便把刀收好。
甘仔毕恭毕敬的向H哥鞠了个躬叫“大佬”
而我们三人则礼貌性的打了招呼。
H哥看着甘仔说：“你就是阿隆的小弟甘仔？”
甘仔很恭敬：“是，大佬。”
H哥笑呵呵的说：“昨天刚回到港省就听说，三个过江龙和一个港仔在荃湾仓库砍翻了坤叔手下二十个最好的刀手，我一猜就是你们！甘仔，你现在的名气，可不小啊！”
甘仔显得更加兴奋！如果大佬的大佬都这么说，那他真的是要上位了！
像他这样刚入社团的小弟，最想得到的就是名气，有了名字就有了上位的资本。
甘仔还是很客气：“哪里，都是成哥、伟哥和楷哥够威猛，我只是在一旁打下手！”
甘仔恭维，可我却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
几个人在客厅里坐下。
H哥看了看桌上的早点：“怎样？吃住都还舒服吗？”
大成子笑道：“谢H哥了！”
H哥看我眉头紧皱，便问：“阿楷，住的不爽吗？”
我说：“H哥，想杀我们的人谁？我干爹和光头仔的仇，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H哥点了一支烟，笑道：“你不问，我也是要说的。光头仔不是印尼帮的人，而是本地社团的堂主，也是这家社团长老的独生子。”
我问：“他跟你有仇？”
H哥笑道：“是他和我们都有仇。”
我当时有种被人拉下水的感觉。
H哥道：“光头仔确实和我有过节，不过老嘎的死真的是个意外。这点，我以个人名誉担保。”
我还想说什么，却被大成子给拦下。
大成子说：“我们在印尼杀了他儿子，又在这里砍翻了他的手下。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想，他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吧。”
H哥饶有兴致的问道：“哦？那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大成子说：“要么找人说和，要么就找更厉害的人对付我们！我们有杀子之仇，恐怕后者居多！”
H哥点点头：“你说的不错。”
我见H哥的表情，像是了然于胸的样子，便问H哥：“他又找了谁？”
H哥说：“我收到消息，他们在跟越南帮的人接触！”
说道越南人，我倒是不陌生，以前没少听老嘎和张老板讲起过。
凶悍、毒辣。
阿隆有些诧异：“坤叔怎么坏规矩？”
H哥摆了摆手：“有些事情不太方便讲，总之这次他是豁出命也要斩了你们几个的头。”
而实际上不好讲的原因，是因为H哥对坤叔干了点落井下石的勾当。
光头仔死后，印尼对这事极其重视，毕竟他拥有印尼国籍。
H哥借着光头被杀，印尼本地势力群龙无首的空隙，用了一些手段收编了光头仔的几个项目。
这直接掐断了坤叔的经济命脉，要知道，这个叫“坤叔”的人在他们社团已经算是退居二线了，除了所谓的江湖地位之外，只有靠着儿子和这些项目才能为他在社团赢得话语权。
但儿子死了，财路断了，他在社团的地位一下就尴尬了。
坤叔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仇家不多，但是也有几个，以前他儿子有势力，那些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现在靠山没了，那些人也变得活跃了起来。
正是为此，坤叔才在手下选了一个有些名气的古惑仔，让他带着手下最好的二十个刀手追杀我们，只要顺利，便能扶持手下做到一个堂主的位置！
可谁能想到，候选人出师未捷身先死，那二十个刀手也全军覆没！坤叔连最后的依仗也没有了。
H哥继续落井下石，又趁我们搞掉坤叔手下精锐的机会将其本地势力连根拔起。
现在的社团都逐渐走上正轨，开始经营正经事业，谁也不愿意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轻易得罪人，尤其是几个很猛的过江龙以及H哥这样的狠角色。
坤叔也是逼不得已，才冒险找越南帮出头！
大成子丝毫不在意，云淡风轻的说：“不就是越南黑社会吗？怕啥！敌人来了有猎枪！”
H哥说：“阿成，你不要掉以轻心，越南帮跟本地帮会不一样，他们虽然是帮会成员，但更像是杀手，会不择一切手段，必要的时候会动用重火力，而且不死不休。”
我们三人感觉出H哥对这些人极为忌惮。
我问H哥：“怎么才能摆脱这帮人？”
H哥说：“越南人只认利益，给了钱才会办事。”
“也就是，只要出钱的人死了，就没事了，对吧？”
“对！”
这时候，我第二次产生主动杀人的念头，第一次是儿子，第二次是老子。
那个时候，我的头脑很清醒。
在荃湾事件之前，我们也曾想过和谈的方式解决争端，可当刀手出现在仓库的时候，我就知道和坤叔之间除了你死我活，根本不可能有第三条出路！
所以，我们想活，那坤叔就得死！
当然，我把这个问题想的很简单，只觉得杀了金主就能避免越南帮的纠缠而已。
然而金主是死了，可越南帮的麻烦却一点都没少。
我们和越南帮之间的恩怨，纠缠了好几年，直到我从南非开回新加坡的船上跳下去，才算结束。
H哥问我：“阿楷你是不是打算杀了坤叔？”
“有什么问题么？”
“事情恐怕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怎么说？”
“坤叔虽然算是隐退，但毕竟是k帮的元老，动了他的性命，k帮面上无光，到时候一定会找你麻烦。还有，坤叔有两个贴身保镖，都是黑拳场上的狠角色，不太好对付！”
“那就把两个保镖一起弄死。”
H哥一皱眉：“阿楷你杀气太重，这样很容易出事情！”
我说：“从光头仔杀了我干爹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再是那个小木匠了！我要活，他们要我死，那他们只能比我先死！”
H哥叹了一口气：“我真后悔当初逼你报仇。”
我说：“那不是你的错，我们西北民风彪悍，骨子里有股狠劲儿，即便那天你不打我，我依然会走上这条路，只不过，你让我清醒的更早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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