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而活着？我为什么还活着？
无尽的黑暗里，只有意识在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
随着一阵电流涌过样的感觉赶走那持续一夜的麻痹，身体终于是能动了。我撑着还不那么灵便的腿站了起来，趴上窗台，揭开厚实的帘子，摇晃着推开了封印着这个屋子的锁芯——
“呼~”一阵冰冷的空气顺着口子钻了进来，带着冬天清晨里那特有的薄雾，从鼻子散发至大脑，刺激着我的意识。
久违的，我把窗帘用墙上的钩子挂住了，让一窗之隔的朝阳清洗起整个房间来。
“……”11月的太阳虽然并不如它夏天那时般的强壮，但也足以让我看清这间屋子在前两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大大小小的各色塑料袋或装满或空着，带着它们里里外外的垃圾，那些塑料的，玻璃的饮料和酒瓶，有的还剩一半液体，里面却塞满了烟蒂，满是秽物的各色衣物遮不住的盖在这一切之上。
“我的天……”掐住额头两边的太阳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的，无比想要立刻，马上，恨不得就在上一秒，就赶紧远离这个臭到老鼠也待不下去的房间。
转身，冲刺，拉开门，像学生时代在操场的沙坑前冲刺跳远般一气呵成。
关上房门，突然的发力让我又突然的乏力，只能暂时先压抑住胃里那想要冲进厕所一阵狂吐的冲动，就这么靠着关上的门缓缓坐到了地上。
摸了摸外套的口袋，还好，并没有把手机也留在那里面，不然眼下绝对不会再踏入那个房间一步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叫个家政吧。我这么想到，在手机的屏幕上摸了起来。
“嗯？”信箱里一条未读的短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隔绝了所有现实社交的我，除非自己愿意，否则绝对不会收到任何电话和短信的才对。
我哆嗦着因为长期空腹与被酒精充斥循环着的血液，在这冷天里有些发紫的指头点开了信箱图标上的那个“1”。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你想亲眼见证，人类的末日吗？”发信日期显示是昨天中午，发信号码并不存在，就像是一条本来储存在草稿箱的短信，突然出了bug跳到了收件箱里。
什么啊这是，莫名其妙的。
做的太过火了吗？叶宇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不过是一场失恋罢了，挫败才会让人成长，撑不住的挫败是因为以前经历过的不够多不够深刻而已。
但身后的房间还一幕幕映刻在我的脑海里，和那份从门缝里朝我身上不断涌出的臭味一起。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我不得不承认眼下这份现实：
距离上一次清醒，已经足足有两个月那么长了。
这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久，久到我甚至不能分辨哪一边才是我的程度。
不过这应该就是我胜利的预示吧。
毕竟这次和以往不同，那样刻薄的过去已经足够让一个人的精气神被彻底摧垮，足够让一个人的心境到达毫无波澜的程度了。
做一个善后，然后开始真正的新生活吧。我这么决定着，关掉了信箱，翻开了服务用的app。
家政，家政……遵循着引导，一项项选择了下去，最后点下了确定。
只要再过不用两个小时，等身后这个房间还原了，我就能在崭新的它里，让我的时间开始真正的流转。一阵舒缓流过我的鼻头，让我有力气站起身来，朝着充满灰尘但是有着不被臭味污染的客厅走去。
“滴滴”僵硬的提示声伴随着震动从刚放进口袋的右手中升起。
“余额不足。”重新摆上眼前的屏幕这么告诉我。
……叶宇不会踏出门一步，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把那为数不多的金钱挥霍干净了。
“好吧我瞧瞧。”打开账户，我寻找着那个代表着财富的数字——
“只剩20块？”我不得不怀疑，要是再晚上几天醒来，自己是不是就这么没有知觉地消失了。
还好，事实是我现在醒了过来。
不能太多，得在平衡容许的范围内。我朝拳心哈了口热气，指头快速地在20的后面补上了两个零。
这样就行了，赶紧下单。
“滴滴”僵硬的提示声和震动再一次从手里弹出。
“余额不足”字眼伴随着那未被丝毫改变的数字20，从我的掌心跌落了出去。
什么？不，不可能，这绝对不是现实！
一股巨大的力将我的屁股压回了地面，我双手死死拧住自己的头发，蜷缩在门与墙壁的夹角，心跳剧烈上升，呼吸越来越困难，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只能自己来了。恢复了清醒的我站起身来，朝摆放着扫帚拖把的卫生间走去。
又过了两个小时，累透了的我将一切收整完毕，咬着左手的拇指瘫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这一切并不是现实，而是我那畏惧着的现实正在追赶我的铁证，即使过去了快要五年，它也依如第一天降临时般，在追赶着我。
该死，殷红的温热流入我的喉咙，这次还是没能迈过去。
明明只是和过去经历相比，不值一提的事情罢了，为什么就总是迈不过去？正当我苦苦思索到底是自己哪里造成了遗漏的原因时，手机的信箱又震动着收到了一条新的信息。
我再次点开了那个“1”——
“你想亲眼见证，人类的末日吗？”和昨天那条一模一样的短信，没有发信号码，区别只是发信日期是今天中午。
不好的预感，我赶紧点开了整个信箱：
果然，昨天那条已经消失了。
看来并不是叶宇的幻觉。我握着手机的手一阵下意识的颤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这种诡异是吓不到我的。双手并用，我飞快地拉开回复，在上面敲下三个字——
“你是谁”
“滴”像是架设在三流基站上的那些垃圾自动回复般，下一秒我就收到了一个地址和一行新的话：
“你已处于绝境，来这最后一站吧。”
绝境？对于眼下只剩20块钱，从不出门，没有任何收入的我来说，在你的眼中确实算是处于某种生存上的绝境了吧？
但是，笑话，你根本想象不了，这样的我是怎么过来这几年的？我现在确认了，这就是一条再寻常不过的传销诈骗短信，只是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样的漏洞才钻进来的。
是修改金钱产生的bug吗？我暂时只能想到这一点。
不过我还是点开了手机中的地图，搜索了下那个地址，无关紧要的信息闪过我的眼前，但是有一条却牢牢地吸引住了我的眼神：
“打车花费：预计20.”
我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满屋子搜寻了一遍可能存在的摄像头或是别的什么监控设备，答案是没有。
多心了吧，这只是巧合。我这么想着，然后终于注意到了那至少持续了一夜以上的，正在身体内疯狂涌动的饥饿感。
这才是最后剩下20块的意义吧，我为自己的多虑不禁笑了起来。
关闭信箱，再次点开服务app，在外卖区搜索选择了起来。
还是让平时那个小哥送吧，选好了骑手，点下付款的确定，我坐在沙发上，开始静静等待离开前的最后一餐。
“叮”“叮”很快，客厅墙上装着的，有着开启居民楼一层大门功能的传感器亮了起来。
果然不负所望，提着外卖的小哥身影出现在了屏幕上面。
点下开门键，我满怀期待地站到门口，在剩下的几十秒内来回踱步。
外面传来了电梯门开启的声音，和我预计的一致。
脚步声慢慢接近，“咚咚”地敲在门的背面。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熟悉的声音。
“来了来了。”我小跑几步上前。
“辛苦你了，谢谢啊……”低头说出一如往常的客套话，我伸手拉开了大门，准备去接过那份食物——
一把锐利的尖刀从门外探了进来，准确地捅进了叶宇的心脏，随后在他的胸口上用力搅了几下才被松开。
大门顺着惯性被推开，我眼前的一切景象都顺着最中心的那个点，从四周开始黑了下去。
那里站着的是两个有着高大身形，戴着墨镜与黑口罩，被兜帽罩住了头发的，我从未见过的人。
“滴”两部电梯中的另一部门开了，提着外卖的小哥从那里面走了出来。
他那惊恐的表情和手中跌下的外卖盒一起，落进了我最后看到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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