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正中的矮桌之上，四杯清茶飘起袅袅轻烟，而桌子两边，杨夕和刘常事一如上次那样对立而坐，小夜和兽官侍立于两人身后，倒是丁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安静的品着茶。
不过杨夕知道，以她的性子，这时能有心思品味这清茶的滋味才是见了鬼。
“杨大人真是够悠闲，三天两头往我这牧场别院跑，不知道这次，你又有什么指教？”
刘常事脸色臭臭的，杨夕还没开口，他已经先挤兑了两句，若不是丁玉在场，估计他这次也没正眼瞧着杨夕的打算。
杨夕倒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本着干净利落的宗旨，一坐下就直接进入正题。
“刘常事，今天来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丁老板遇害那天，石镇长是不是来过牧场？”
刘常事大概也没想到杨夕会如此直白，脸色难看的瞥了一眼丁玉后，赶紧撇清关系道：“杨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和石镇长又不熟，他没事来我这牧场做什么？”
“诶，这就奇怪了，常事大人上次不是还说和石镇长相熟，要谈税务只和他谈吗？”
杨夕疑惑的眨眨眼，仿佛真的遇到了多大的难题一样，刘常事脸色再变，赶紧解释道：“我有说过这话吗？我上次的意思是灵石窟的镇府镇长是石三，杨大人毕竟是生面孔，贸然过来让我一时无法接受，大人可不能因为上次小小的冒犯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曲解？杨夕莫名的笑了起来，他悠闲的转着眼前的杯子，突然道：“或许是我曲解了常事大人的意思，真是抱歉，不过常事你也不用这样急切的和石三撇清关系吧？还是说，你知道些什么？”
“什么撇清关系？我和石三本就不相识，哪来的撇清关系一说？”
刘常事简直像极了一根弹簧，稍微触碰立马反弹，杨夕暗暗瞥了丁玉一眼，后者果然坐直了身体，目光滴溜溜的往刘常事身上转。
“啊哈哈，刘常事不要激动，你和石三不熟识那自然好。”杨夕前半句才附和过去，后半句又是话锋一转，“那丁老板呢？刘常事应该和丁老板有些来往吧？”
“姓杨的，你是什么意思？句句话要把我往坑里引，丁小姐，你可不能被他蒙骗，丁老板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啪的一声，刘常事终于是受够了这种被杨夕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索性一拍桌子，直接和丁玉对话起来。
见他这幅反应，杨夕也不说话，等着丁玉开口。
“常事大人误会了，丁玉今天来只是旁听，有什么话你和杨大人说吧，灵石窟现在，是他说了算！”
丁玉不冷不热的顶了句，直让刘常事脸色难看到极点，要是对方真只是旁听而已，他哪里需要如此难堪，最终，那无奈的身影还是安静的坐回了原位。
“常事大人，回答我的问题吧！”
杨夕波澜不惊的按着自己的步调走，刘常事这下子也不闹腾了，生硬的回道：“丁老板是个热情的人，经常会往这里送些礼物，所以我们还算熟识！”
“只是这样？”
“不然呢？”
刘常事没好气的瞪着眼，杨夕不紧不慢的笑了一声。
“可我怎么听说，刘常事和丁老板还有生意上的来往？”
仿佛一下子被踩到了尾巴，刘常事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怎么会？我和丁老板有什么生意可做？”
“你和丁老板当然没什么生意做，但你可以帮他给内都的贵族牵线啊，从半年前起，你们一共偷运了近千颗灵石入内都，其中不乏上品灵石，都是无本的生意，这里面的利润应该很高吧？”
杨夕说着，手里已经多了一叠厚厚纸页，他轻轻的递给丁玉，丁玉大致看了几眼直接扔到了刘常事的面前，一副等着解释的模样。
刘常事只是瞟了一眼，脸色就变得煞白起来。
“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有这些？你是不是忘了这里面还有一个人参与，将灵石从矿山带出来的就是石三，这些当然是从石三的宅邸中找出来的，是不是很意外，连丁老板为了保密都没有做账，偏偏那个无赖石三竟然会在这件事上记下了清清楚楚的账本。”
杨夕的字句就像尖钉一样一颗颗扎进刘常事的心脏上，他再无法维持那副骄傲的模样，用手撑着矮桌眼神动摇无比。
杨夕长长舒了口气，若不是书记官最后送来了石三宅邸中的罪证，他也没把握在不暴露石三死讯的前提下从正面击垮刘常事。
“现在，我再问一遍，刘常事，丁老板遇害那一天，你到底有没有见到过石三，丁夫人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只要没有参与那件事，丁家也不至于连你一块记恨上！”
趁着这个机会，杨夕再次抛出了一开始的问题，只不过这一次，他稍微借用了一下丁家的名头，好在丁玉并没有露出什么反感的目光。
“是，那天夜里，石三确实来了牧场，而且经由密道去了丁氏绸布庄！”
再也无法抹去丁玉的怀疑，刘常事终于不再维持和石三的统一战线，仓皇的交了底。
“丁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真不知道那天石三是为了对丁富下手才从这里潜入灵石窟，不然，我一定会阻止他的！”
从刘常事的嘴里听到了杀害丈夫的凶手，丁玉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只是若有所思的搓着手，静静等着后文。
杨夕却不动声色的在这时插了一嘴。
“刘常事怎么就肯定是石三下的手？我可还没这么说？”
刘常事露出些厌恶的眼神，他实在不理解杨夕连石三的家里都搜了，还在这误导自己是什么用心，他当然不会想到，其实杨夕也没有真正有用的证据能将石三锁定为凶手，毕竟，就连石三的尸体都已经落了高脚兽的肚子里，哪还有什么证据？
“其实在那之前，石三就已经和丁富有些摩擦，那些灵石的酬劳我们三个本应该是三三四分账，但丁富的那份却不知为何落在了石三的手里，我是真的不知道原因，他们应该有些事情瞒着我，只知道后来石三将丁富的那份给花了出去，好像是为了讨好内都的某位小姐！”
听到这里，杨夕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个神秘的‘冰儿’，不过没必要在这里提起，他便继续听着。
“于是两个人争吵了几次，后来又莫名其妙和好了，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们是要合伙再做其他事情，我为什么不参与？其实是因为我天生性子懒散，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被从内都发到这里，所以我想着只是联系一下内都的人就有一笔不俗的收入已是不错，不想再掺和其他麻烦事，就没去管他们的秘密，谁知道，石三最后会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那石三现在呢？”
丁玉脸色平静的问出这句话，丝毫感觉不到杀气，但杨夕还是察觉到了她内心的躁动，他赶紧接过话头。
“这个问题还是我来答吧，想必刘常事其实也不知道，石三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消失？”“消失？”
杨夕点点头。
“是，石三那天杀害丁老板后，仓皇逃窜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小夜，杀心大起的他本想连小夜一起灭口，没想到却被小夜失手打死，最后以为自己犯了大错的小夜，将石三的尸体送到了牧场，和那些奴籍的尸体一起，绞成了碎末！”
这就是杨夕为什么不愿一开始就抛出石三身死的消息，他要先确定石三的罪名，才好让关于小夜的这部分更合理一些，尽管，他也不确定丁玉会不会真的就这样相信，毕竟谁也证明不了，那些搅碎的肉块中到底有没有石三。
“她？既然她那天晚上遇到了石三，为什么案子还要拖到现在才结束，杨大人难道想要包庇石三？”
丁玉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敏锐起来，她最讨厌的便是谎言，特别是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
“理由就像我刚刚说过的，小夜只是撞见了石三，她并不知道石三做过什么，反而对自己自卫失手的事情感到恐惧，所以一开始她什么都不敢说，关于这一点，我会处罚她，但从结果上来说，其实她打死的只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而已，还请丁夫人能饶恕她当时的惊慌，毕竟我们也是知道现在，才确定了石三的犯人身份。”
杨夕耐心解释着，小夜配合的跪了下去。
“下仆罪该万死，但大人说的话句句属实，还请丁夫人明察！”
丁玉沉着脸，眼中划过一丝愠怒。
“大人的谎话编的也未免太随便了，就凭她一个小小的侍女，凭什么能逼得石三显出原形，最后还能当场击杀他，你难道是在挑战我的智商？”
杨夕莫名一愣，本来还渐渐不妙的脸色突然轻松了起来，他没想到丁玉的思维最后会偏到这个方向，自信的一拍手，道：“小夜，事急从权，你就稍微表演两手吧！”
“是！”
小夜应下，而后在下一瞬间，身体高高跃起，一脚踢穿了一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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