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跟着那两个道士出了临镇，顺着山路走了大半天，又急又累，眼看着临镇在视线中变成一个小黑点，山路也越来越狭窄崎岖。燕子心里直打突突，觉得这两个人极有可能是人贩子，没准就把自己拐到哪里卖了。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为了小乞丐，燕子还是紧跟着林错，咬着唇坚持迈着已经麻木的双腿往前走。
终于盼到林错那一声到了，燕子长叹一口气，弯下身拄着膝盖累的气喘吁吁，粗略打量了一下四周。
眼前是一间破败不堪的小房子，土胚的墙坍塌了一半，在墙外就能望见里面像是神像的东西，半张脸红漆斑驳，露出里面已经发黑的木底。屋顶也半垮着，枯枝烂叶和积雪混杂在一起，脏兮兮的。这个房子歪歪斜斜的立在林间小路中央，阴森森的，像只大张着嘴拦路的恶鬼。
“道长，我们来这干嘛？这是哪啊？”燕子抱紧自己打了个寒颤，疑惑的问。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林错摇了摇手里的葫芦，“诶，你会不会讲鬼话？”
燕子嘴角抽了抽，“我，我不会。”
“那你怕不怕鬼？”
“我……”燕子保持抱着自己的姿势，挺了挺胸脯，眼睛乌溜溜的转了一圈，“怕！”
“……”林错没招的摊手，“那没办法了，如果要我帮你，你必须满足我刚刚提的那两个要求，不然，没戏。”
燕子泪汪汪的看着林错，“道长……”
“别跟我来这套，你是个什么性格刚刚我就见识过了。”
燕子见林错这条路行不通，转头望向月隐，觉得这个应该能心软一点，毕竟昨天他毫不犹豫就被自己骗了，应该不太聪明。
“这位道长，请务必帮帮我。”
月隐明白了林错的意思。她身份拘束不能随意参与人世，更改天命。但是可以引导局中人自己破局。
“贫道倒是有办法让姑娘能说鬼话，但是怕鬼这点，只能姑娘自己克服。”
“知道了，多谢道长！”燕子怕林错阻止，赶紧答应，然后瞟了一眼林错，见对方正在喝酒，没打算理她，才松了口气。
“那道长，要我怎么做？”
“要说鬼话只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这就去找！”
月隐含着笑，“鬼吃泥，听过吗？你去找一些泥就好，剩下的我来准备。”
燕子没有一点犹豫，赶紧点头，“好的，我马上去找。”
燕子噔噔噔跑开，月隐解下包裹，将需要的法器一一拿出来。林错把蜃蝉灵盘递给月隐，月隐接过，冲林错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
月隐点燃三支香，擎着香绕着破庙转了三圈，然后进去庙里，在那个已经看不出是什么神的神像面前又插了几支香，拜了拜。
燕子满脸都是泥，气喘吁吁的跑进庙里，手里捧着的泥献宝似得直举到月隐下巴上。
“道长，泥我弄到了，你看够不够！不够我再找！”
“足够。”月隐用三根手指捏了一小撮在手里揉成一个团，“嗯，挺粘的。”
“那当然，我可是挖了很深的！”燕子学着月隐捏了一小撮泥，“这个怎么用？”
“吃。”月隐笑着，把手中的泥团扔进嘴里，紧闭眼嚼了几下。随后快速拽了张符纸出来，一晃便燃起火，渐渐将符纸吞噬。奇怪的音调从月隐的嘴里溢出，燕子听的背后汗毛都竖起来，诡异的气氛让她感觉很害怕，为了壮胆使劲咽了口口水，压抑住了逃跑的冲动。
一阵阴风吹过，燕子只觉得她跟月隐之间像是隔着什么，模糊的看不清楚，抬手往前抓，像是摸到了一汪冷水，冰凉刺骨。
月隐早就开了眼，见要叫的人出来了，又塞了一口泥，含含糊糊的说着话，“你可是小乞丐的亲人？”
女鬼作普通农妇装扮，并没有什么狰狞的伤口，只是没有睫毛的眼睛直勾勾的，冷冷的有些渗人。
月隐见女鬼不回话，将嘴里嚼的稀溜溜的泥水吐到身后，不舒服的清了清嗓子。
真是佩服云来，是怎么做到跟鬼官一聊聊半斤泥的。
“道长？”燕子捧着泥动也不敢动，直觉告诉她现在这里不知她跟月隐两个人，还有……其他东西。
“你可还记得小乞丐？你记不记得你是谁？”月隐不知道林错说的鬼是哪个，只好尝试叫小乞丐的亲人来试试。可是无论他问什么问题。那个鬼都木木的站在那，没有一点反应。
林错一直倚在庙门口看着。月隐不知道的是，人死之后在冥界呆的越久，对生前的事忘得就越多。许多鬼都是因为阴寿很长，这一世又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事，随着时间流逝就慢慢全都遗忘了。只有少数的鬼会用上孟婆汤，强迫他们忘掉一切。这一世的一切都忘干净，阴寿也尽了，冥界便会安排他们重新转世投胎。
眼前这个女鬼，分明已经忘却了一切。
“不是这个鬼。”林错摇头，低喃咒语送走了女鬼，接着懒洋洋的抬手二指向天，“敕令人界临镇鬼差庙尹，速来。”
“给小丫头开眼。让她自己问。”
月隐依言给燕子开眼，冰凉的树叶擦过燕子的眼睛，她缓缓睁眼，看见林错一双深渊似得凤眼在自己鼻尖前，捕捉住了自己的目光，“一次减寿一个月，可还问？”
燕子坚定的点头，“我问。”
林错侧过身子站到一旁，燕子便看见了林错身后那个穿着官服的大胡子，他正恭敬的朝林错俯身，被林错抬手制止，“叫你来办事的，不是来拜我的。”
鬼差抹了把汗，站直了身子看向燕子。燕子本来有点害怕眼前穿着官服的大胡子，但是细看去跟人世的官没什么区别，连谄媚的神色都差不多。
燕子没那么害怕了，向前一步施了一礼，“小女燕子，敢问大人此时临镇的小乞丐，他为什么不肯离开那个对他施暴的师父。”
鬼差一脑门黑线。这个凡人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
“吃泥。”林错翻了个白眼提醒。
燕子连眉都没皱，塞了满满一嘴泥，眨着眼睛看林错，“撞？(这样？）”
林错没忍住笑，“……你吃那么多干什么？吐出来点，像正常说话一样说他就能听懂了。”
燕子用袖子遮着吐了些泥出来，胃里泛着恶心，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朝鬼差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鬼差有点无奈，突然被那句口诀给召了下来，以为上神会是有什么大事需要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官，结果是凡间杂琐事。
小乞丐为何对施暴的师父不离不弃？当他是夜游神吗？专业解决问题少年的心理问题？
鬼差右手捏诀，左手托着个银镜，仔细看着镜中景象，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他把镜子收了起来，“他师父手中坛子里封印着的，便是他割舍不下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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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边写吃泥边吃巧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