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火锅是最不会让人感到孤单的食物，因为就算没人陪伴，可热气腾腾的锅子和琳琅满足的菜肴摆在眼前，谁还会在乎对面是人是鬼？
可现在齐修远的表情，却只剩下人去楼空的悲凉。
“我可以说，”齐修远冲着曲洛洛笑了起来，“我那天被叫到了校办……”
齐修远琉璃色的双瞳，直视着对面坐着的洛奇和蒋义，“被带到了刑讯室，因为我违反了校规。”
“那条不能说，但我们都心知肚明的校规。”
齐修远的声音听上去古井无波，但曲洛洛就是觉得心口抽痛了起来，有一道声音在不断的提醒着自己。
不能再让他说了。
不能再让齐修远回忆了。
那些回忆就像是侵吞齐修远血肉的妖怪，每次想起，都是一次受伤的过程。
“然后我……”
齐修远突然动了一下腿，放在椅子上的外套滑落下去，他自然而然的捡起外套，举起来想要拂去上面的尘土。
所以曲洛洛没有看到，在齐修远用外套挡住她视线的时候，齐修远用口型对着洛奇和蒋义说。
“又死了一次。”
等到外套被重新叠好，曲洛洛着急的去看齐修远的脸色，发现他的笑竟是恢复了。
“抱歉，我还是不太想说。”
对面的洛奇少见的没有再反驳。
“哎呀，我的毛肚都要老了！”
曲洛洛抓起筷子，因为唰煮时间过长而整片都团在一起的毛肚，看上去已经失去了鲜嫩劲道的口感，就像是块破败的抹布。
齐修远盯着它，就像是看到了在经受惩罚的自己。
午饭结束，曲洛洛和齐修远并排走在前头，按照惯例，洛奇早就该不甘心的嘟囔些什么。
不过火锅的后半程，洛奇都是沉默的样子，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听到他尚未变声的尖刻声音，倒让曲洛洛止不住的回头看了他几眼。
“这次还要多亏你了。”齐修远开口让区裸露转回了头，“啊？什么？”
“是……”齐修远顿了顿，口型变换了个称呼，“会长带我出来的。”
“你是说？”
曲洛洛惊讶，瞳孔一点点的放大，“时斯？”
齐修远点头，如果时斯没有出现的话，他恐怕就不仅仅只是体验，而且还能这样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毕竟，他差点说出这里最大的秘密。
“是你去拜托时斯的吧。”齐修远笃定的说，曲洛洛魂不守舍的点头。
没想到时斯的动作那么快，她傍晚去拜托了他，而且过程也不是很愉快，时斯第二天就把齐修远救了回来。
“我……”
曲洛洛想到今天和关裁的合约，要去精品店打工的话，再去咖啡厅肯定是不现实的。
可现在时斯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卸磨杀驴真的合适吗。
曲洛洛陷入了头疼的纠结中。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个事还真是灵验的，正琢磨着的曲洛洛手机一阵，就收到了来自老板的短信。
依旧只有简单的一个来字。
虽然上次面具派对那样不愉快的回忆，可时斯的情义总是要还的，大不了看情势不对一定不能门！
“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曲洛洛回身对准备去图书室复习的各位说，“一会我们在图书室见。”
蒋义抛过来一个‘没事吧’的询问眼神，曲洛洛还以‘ok哒’的回复，顺带在洛奇的头顶撸了一把毛，她才调转了个方向。
目送曲洛洛走远，洛奇一双硕大的眼睛盯住了齐修远，“你……”
“别问。”
蒋义一把捂住他的嘴。
他对洛奇和齐修远的过去毫不关心，可若让他重新体验被那人一箭穿心的感觉，别说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是一年两年，都不可能忘得掉。
齐修远感谢的颔首，“我要去准备一些复习的资料，我也晚一点过去。”
大家本就不是一路人，曲洛洛在的时候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关系。
等到曲洛洛走了，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两路人分道扬镳，齐修远却在走了几步后，就朝着曲洛洛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驻足许久，久到冷风盘旋着吹来，都以为这只是一块冷硬的山石。
阳光下的咖啡厅是美的，美到让人会觉得这不仅仅是座建筑，而是个完美的艺术品，每一扇玻璃都折射着阳光，不同角度下出现不同的色彩。
遍地都是亮晶晶的彩虹。
帷幔并没有挂上，咖啡厅的内里也没有什么挂上镭射灯，曲洛洛安心了不少，踏着彩虹进了门。
时斯在卡座里晒着太阳，睫毛抖动似有金光洒落，睡着的时斯果然更可爱些。
可惜这可爱维持了不到一秒，似乎有天眼的时斯就对上了曲洛洛的视线，黑瞳中依旧肃穆森严，让本来就心虚的曲洛洛缩了缩脖子。
感觉像是场审讯。
曲洛洛讨好的扬手想打招呼，但总是沉默的时斯这次却没有让她等待。
他单手扔出了曲洛洛在咖啡厅的制服，薄唇轻轻吐出一个单字。
“滚。”
曲洛洛的笑容僵在脸上，手臂尴尬的落回了裤边。
她想说点什么，视线扫过周围，落在了制服上那只缝制奇怪的金色小熊上。
七扭八歪的走线，一大一小的眼睛。
能把熊这么萌的生物绣的像科学怪人的，恐怕只有……
曲洛洛突然福至心灵，这熊，不会是时斯缝的吧。
想到平时总是握着冰冷冷解剖刀的时斯，笨拙的拿着缝衣针在衣服上绣着小熊。
那种被驱赶的侮辱感也减少了不少。
时斯应该是知道她和关裁的事情了吧，毕竟时斯什么都知道。
曲洛洛越想，越觉得这是时斯才能做出来的事。
表面上吓唬她去做齐修远的标本，却背着她救出了齐修远。
现在知道了她要去另一个地方工作，就直接干脆的开了她，让她不需要解释，连愧疚都不必再有。
不管是不是她在胡乱的揣测，可曲洛洛打定主意就要把真相归结成这样。
“老板。”
她捡起自己的制服，替小熊拍了拍土，“谢谢您！”
曲洛洛身体对折成九十度，深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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