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直射，刺眼至极，我却不敢将双眼闭上。
黎瑶在我面前落下去，身体后倾，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那头极美的长发飘起，拂过她素白的悲伤地笑着的脸，风灌进他她宽大的裙摆，鼓出了花的形状，露出那双洁白修长如玉的小腿，还有几滴晶莹、的在日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的泪。
那一刻，我想起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我只知道自己爆出一句撕心裂肺的嘶吼后，就扑到栏杆上猛抓一通，想抓住点什么，楼下站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所有人都发出了整齐划一的惊呼，还有几个女生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身后的何宇东和不暝迅速地冲上来，死死抱住我，以免我也栽下去。我的大脑里一片轰鸣，几乎要吐出来。
掌心里的柔软提醒着我眼下的状况，预想中的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没有响起。
我抓住了。
“抓稳啊，师弟！”何宇东着急的想帮我一起把黎瑶拉上来，可是由于角度问题，怎么也碰不到黎瑶半分，而且如果贸然行事。黎瑶势必会受伤，甚至会摔下去。情急之下，他朝楼下大吼。“你们也别光看着啊！赶紧打120救人！”
这样也好，应该有很多人都掏手机报警了吧……我只要坚持，一会儿警察到达时，黎瑶就得救了，坚持……
黎瑶抬起头望着我，我发现她的瞳孔里有天，有云，却没有我的倒影，那是一片净土，没有任何杂质。她笑起来，如天使一般。“知道吗？我的孩子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他还那么小，脚丫子还没我的手一半大。眼睛都睁不开……这么小的孩子就这样掉下去，死在我面前……”每一字每一句，她都像是在泣血，身形摇摇欲坠，“我是个罪人啊！让我死吧！”
“原来一个星期前那个坠楼死亡不明来历的婴儿是你的孩子！？”何宇东吃惊的说，黎瑶依旧笑着，不置可否。
手臂发酸，筋骨绷紧。我咽了咽口水，在心底告诫自己一定不能松手，缓缓说道：“黎瑶，多巧啊，我的亲生母亲，也是坠楼而死的。”
黎瑶没有说话，定定地望着我。
不暝仗着身子轻巧，大半个身子趴在栏杆外，何宇东死死的抱住他，想让他俯下身去拉黎瑶的另一只手。但是黎瑶和我都是举步维艰，丝毫动弹不得。
手更酸了，还伴随着拉筋的疼痛，我咬咬牙：“她出事的时候，我就站在楼下，有什么东西掉在我身旁，声音不响，但很沉闷，就像是一个西瓜摔到地上时的声音……”
我刻意将嗓音压低，即使是大白天我也觉得有些渗人，就连旁边的何宇都和不暝都诧异的望着我，不明白我说这话的意义，更别提悬在空中岌岌可危的黎瑶了。
冷汗从我额头沁出，滴入我的眼睛，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她躺在地上，脖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在一边，新血从她身下涌出，汇聚着流到我脚边，把我的白鞋都染红了……”
一瞬间，我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紧紧抓住，用力得我有些疼。我整条胳膊已经没知觉差不多废了，我他妈能坚持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别说了……”连一向毒舌的不暝都听不下去了。黎瑶那双美丽的杏眼里充斥着恐惧，水汪汪的，显得那么楚楚可怜。
嘈杂之中，我恍然间听到了警笛轰鸣，太好了，终于赶过来了。但是还不能放弃，得继续说下去。
“她的眼睛还是睁着的，死死的盯着我，眼里满是血丝……”我舔舔干涸的嘴唇，“有一部分因为和地面撞击而破碎了，流出一种奇怪的液体……”
“别说了！”何宇东红着眼睛大吼。
“呜呜……”黎瑶发出一种如小猫害怕乞求般的呜咽声，嘴唇因为贝齿紧咬而发白，淡淡的眉毛纠结在一块儿。
“黎瑶啊……”我问，扬起一抹无力的笑，“你真的想这样死去吗？”
警察已经到达现场，铺起了巨大的救生垫，我的胳膊已是完全没有力气，全靠黎瑶自己拽的死死的，看来我用一个瞎编的故事成功唤起了他她的求生欲，接下来就指望她的求生本能和那些在爬楼梯的警察吧。
“呜……”黎瑶看着我，眼里浸满了泪水，手被她抓的死死的，隐隐约约还有几分痛感，“我想活下去——”
“那就别放手！”不暝喊道，“警察快要到了，抓紧！”
黎瑶的目光又开始迷离，我暗道糟糕，手上的力道小了一些。“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她轻轻地问。
“程契！你别放手！”我着急地喊。
我听到楼梯里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是那些警察吧……我还听见那个悬在半空的女孩儿说：“程契，要是在今天之前，一个星期之前，甚至一年之前认识你，该有多好啊……”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小，我几乎要哭出声来：“都说了别放手啊！你不是说想要活下去吗？”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门框的位置。
那个叫人心疼的女孩儿凄美的笑起来，头发飘起：“没时间了，来这里之前我吃了安眠药，现在没力气了……再见啦，程契，来生一定要早点……”
脚步声已经到了我的身旁，可是迟了，那只手已彻底松开，白色的身影直线坠落。
这次，什么都抓不到。
那句没说完的话被风吹散在空气里，变成萧瑟呜咽的风声。
来生，一定要早点遇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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