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自古以来，分有常无常两说。
有人说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世间万物来天底下走一趟，川流不息，规律自成，冥冥中自有真意。
有甚者谓，天道若是有常，为何世事无常？为何还有人能身负气运？为何还有人能登顶天人？
当真是替天行道？
两者的道理似乎都很难说破。
天意难测。
境界高深者如天人，天道人道合而为一，都难以对老天爷妄加揣测。
萧何澹说不透道理，索性不去说，在论剑峰中等待，等着苏莜扬自己打破自己的悲凉心境。
杨北宸也在等待，等着苏莜扬走出这段阴霾，至于能否接受他，也不去强求了。
苏莜扬一夜没回屋。
宋书伦感应不到，却睡得辗转反侧。
萧何澹屋中灯火通明，屋子里不断响起手指扣上桌面的轻敲声。
陆压通宿未眠，抱剑遥望论剑峰。
杨北宸在山下默默坐定，彻夜枯坐。
论剑峰上论剑坪，雪落无声。
十年大雪不变。
一人站立其中，月光浸润下，银光氤氲。
那人一身白衣，满头银白。
不知是白雪还是白头。
天地皆白。
苏莜扬一夜观雪。
……
恍惚间，有点点青光下坠。
青光来自天上，丝丝缕缕，混沌莫名，有着说不出的玄奥之感。
青光摇曳在论剑坪，为其披上一层神秘。
杨北宸望不见青光，却自有感应。
他起身便原地不见，一道刀意直往峰顶攀升。
凛冽至极的刀意刺开青光，来到苏莜扬身前。
"苏莜扬，你真要画地为牢？"他嗔目断喝。
苏莜扬不为所动。
萧何澹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身边，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语。
萧何澹盯着苏莜扬的眼睛，正色道："师傅只问你，真的要至于此？"
苏莜扬双目无神，喃喃道："师傅，我不知道啊……"
萧何澹伸手，抚去苏莜扬满头白雪。
他几乎老泪纵横。
青丝尽华发。
苏莜扬一夜白了头。
"傻孩子啊，何苦这样呢……"他掩不住心中悲怆。
萧何澹将手覆上苏莜扬白头。
一如当年，轻摸那个小女孩的伶俐脑袋。
苏莜扬刹那间红了眼眶。
苏莜扬闭上眼，轻声道："师傅，我不想。"
萧何澹深感欣慰，轻笑一声，"不想就不能。"
"你不想，就没人能让你想。"
他的声音起初很小，传至半空，越来越大。
恰如平地起惊雷。
他仰天轻蔑道："好一个天道，想拐着我的徒弟走那无情道？"
随着他的发声。
论剑坪落雪不再，雪花逆扬，片片如寒剑。
大雪倒飞，在天地飞舞，硬生生抬起青光。
萧何澹与之一同升空。
他身影在上空缩成一颗黑点，反倒显得渺小。
可是他腰间，三尺青锋剑光大作，充斥天地间。
青光在天上变得浓郁。
可是清亮剑光，搅得青光不成形。
萧何澹大喝道。
"太虚剑宗弟子，立刻远离论剑峰十里。"
话音一落，几乎有形的气浪随着声音的扩散掀起万千尘土。
天边云气翻滚，隐隐间撕开一线。
一道恢弘光柱猛然射下，直指苏莜扬。
萧何澹横在半空，左手抬起。
一手撑起光柱。
他直视苍天，锐利的目光似要凝成一把剑，爆喝道："滚开。"
爆喝穿透云层，引起激荡。
云层深处，有雷光悄然隐现。
一道惊雷划过，随后雷浆炸开。
像是无数条雷龙在天边起伏。
煌煌天威。
萧何澹撑着光柱，右手举剑，遥指天边。
"你若是强行插手，我就是拼得境界不要，也要毁了你百年身！"
滚滚天雷下垂，雷龙扭动着落在他身。
雷声似乎化作一声呵斥。
"愚不可及！"
成千上百条雷龙骤然劈下。
萧何澹嘴角露出笑意。
他按臂一斩。
剑士遇事，不过一剑。
一剑斩下。
斩得雷龙俱断，斩得光柱破碎。
斩得天地间出现一道沟壑。
天人有大霸道，敢与天道争一争。
剑光绽放。
天人战天道。
……
杨北宸留在地上，看着落下来的零星雷霆，神色坚毅。
雷龙断了，这仍是天雷。
亦是天威。
他仰起头，高声喊道："陆压！"
"我在！"
遥远处，声音伴随着一剑而来。
一剑直射在苏莜扬身后。
这一剑镇在论剑峰上，被天威压迫的满山草木石块皆是一静，通通不再抖动。
陆压现身在剑身旁，两人背对苏莜扬，将之围住。
这才是画地为牢。
杨北宸眼角瞥过陆压，笑问道："扛不扛得住？"
陆压泰然自若，"废话。"
萧何澹没来管，把散落天雷交给他两人。
雷蛇爬满了论剑坪。
剑意刀意，剑气刀气，泾渭分明，又浑然一体。
不入天人，难道挡不得天意？
两人皆不信。
雷蛇与两人撞在一起。
雷光迸裂。
两人咬牙死死抵抗之际，天边的战场上传来一声闷哼。
然后一声大笑传出。
"敢问老天，杀不杀得我这人间凡俗？"
再然后，天地间现出一剑。
天上地下，皆有此剑。
天边人影挥手，这一剑破空而去。
带着冲霄剑意。
天幕破开。
萧何澹缓缓落下。
他抹去嘴角淌着的鲜血，冲着苏莜扬笑了笑，柔声道："没事啦。"
苏莜扬破涕为笑。
云层渐开，几缕日光探出。
日光洒落在地上，雪上，以及苏莜扬的白发上。
雪白之上金光耀眼。
美不胜收。
……
萧何澹一战之后，已不负全盛状态，去闭了关。
苏莜扬回归了以往那般生活。
杨北宸要走。
宋书伦不再多言，倒是陆压一番好言相劝。
杨北宸摇摇头，执意离开。
若是不喜欢，眼见心烦。
眼不见才心不烦。
杨北宸独自一人，平静下山。
在他下山的那一天，苏莜扬破天荒地来了刀剑亭。
刀剑亭只有宋书伦一人饮酒。
宋书伦指尖揣摩着亭中字迹，朝苏莜扬招招手，"你来看看。"
苏莜扬来到他身边，他指了指，轻声道："这是他写的。"
苏莜扬望去。
在亭中石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几行字：
三千日夜，九万里大雪。
不贪不痴不嗔不忘。
不敢忘。
莫忘独对风月，莫白白苦对风雪。
莫道剑鸣不再。
……
苏莜扬哑然无声，杨北宸笑了笑，有些讽刺道："是不是很臭屁？"
"可是啊，这刀剑亭，就再没了主人咯。"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