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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山庄内。
欧阳宏一人当空。
一人压千人。
常息伴天子久居泰安城，作为天下九州的中枢，泰安城又怎么可能没有天人坐镇皇朝中心？可那几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前辈脾气古怪虽古怪，却从不存在仗势欺人一说，反而返璞归真，常息与其仅有的几次打交道都只觉那些人不过寻常百姓人家，绝无半点气势凌厉。
可眼前的欧阳宏只一人，哪止气势凌厉？
简直如同挟泰山压顶，沉重压在在场武人心头。
危险的直觉让每个人毛骨悚然，仿佛欧阳宏的气机同时锁定着所有人。
常息朝身后悄悄打了个手势，身后东京卫有一人会意，双手带着节奏轻微拍动，一只蜂雀很快便在他袖口探头探脑，然后振翅而飞。
这是东京卫饲养多年的珍禽，“其长若大峰，其速若飞箭”便是说的它了，民间又称子鸟。野生的蜂雀身形微小，普通人很难发现，再加上其速度极快，想要捕捉到更是难上加难。东京卫早年间曾花大力气请动先天宗师高手捕获过一批，不过数量也算不上多，一般的七人小队能获一只而已，以便通讯之用。
蜂雀刚刚升空不足几尺，如有铁板迎面撞上，瞬间撞得粉身碎骨。
蜂雀被刹那间击杀在眼前，一瞬间的变故令东京卫众人胆寒。
欧阳宏更是连眼角都不曾顾及到他们。
绝城落至东京卫众人身前。
他摇头道：“不用想办法去调动青阳城守军，一两千人的命根本填不下这个口子。这天下，如果他一心要走，没有人能完全留得住他。”
他不等常息等人说话，眯眼道：“而如果他一心想杀一人，只有数的过来的几个人能够拦下他。”
天人境界的武者，就当真这么强？
常息心中惊骇绝伦，疑惑更盛。
天下万物从来有相生相克之律，真无敌之人，真能被天道所允？
那么天人所惧所厌之物，又会是谁？
叶秋俯下身，手中长剑脱手，一掌拍地，长剑转瞬没入地下。
他一人先动，激射而出，掠过众人头顶，来到欧阳宏身下。
欧阳宏不为所动，静立以待。
叶秋喃喃道：“差了点。”
他缓缓闭眼。
王陆挑了挑眉，眼中精光一逝而过。
天地间的寂静被打破，人声，鸟声，风声都再无阻碍，还有水声。
众人疑惑，哪里来的水声？
水声大作，有水龙于叶秋身前破土而出，一剑当中。
叶秋握剑而起，舞动水龙。
苍州位于九州最南，而苍州最南，则有一奇景。海底活火山每年喷发，水流喷发，如长龙出海，直探云霄，水流倾盆倒洒，如挂天瀑。
世人谓之于此乃苍龙出海。
叶秋十余年练剑，于南海观苍龙悟剑。
叶秋低喝：“苍龙出海！”
苍龙出海，可令九州寒？
欧阳宏身形狂落，一脚踩住龙头，也是剑尖所在。
场中压迫气势一松，欧阳宏自身愈发如山岳般沉重。
不争锋，却相对。
欧阳宏袖袍一抖，同样是一道水柱自地底激射而来，仿佛倒挂瀑布。
他掌势引动水势，一掌压下，水流倾轧在水龙上，两者泾渭分明。
滔天大浪镇苍龙！
两相都归于破碎，水浪炸开，如天下大雨。
叶秋轻飘飘落地，欧阳宏仍立于半空之中。
绝城眼神赞叹道：“这叶家年轻家主确实是个百年难遇的剑道天才，起初一见虽不凡，观其气力修为也只是见玄层次。闭眼后这一剑，却实打实地已到了知微，还能与天人对放一招而不落下风，足以自傲了。”
常息似懂非懂，只知进境有顿悟一说，可哪里听过什么睁眼见玄闭眼即是知微？先天宗师如此怪物，让世间万千武者如何自处？
绝城低声道：“这便是修成心剑的好处了，以心为眼，闭眼后只会比睁眼更强。只是……”
他话音未落，便摇摇头不再言语，自顾自看向场中。
场中。
王陆趁势而起，剑匣留在原地。
他只是抬步简单向前走，无形的阶梯仿佛在他脚下。他神情不变，剑意步步凝聚，气势步步高攀。
他体内气力汹涌澎湃，匣中天剑长鸣不止。
阶梯一直延伸至欧阳宏身前，他一步步来到欧阳宏面前，如登天梯。
现已登天梯，欧阳宏负手而立。
王陆轻声默念：“天剑，出鞘！”
剑光乍起如长虹，在众人头顶挂起长河，恍惚间仿佛有狂风袭过。
天剑落于王陆之手。
王陆当头一斩。
欧阳宏抬起双手，似要空手接下白刃。
浓郁的气力与磅礴剑意不断摩擦，炸裂，在他们身周呈现出扭曲的波动。
气力气力，于内为内力，于外可称为气，故曰为气力。高手之争，争于气力。到家先贤有言“长生养气之术，在乎吐故纳新”，意为道家养气功夫在于一口浊气向外吐出，去换上一口新气，恰好暗合了武人体内旧力用尽，新力又生的大周天循环之意。因此之故，气力恰指武人体内一力，也就是内力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也指内力外放时不见形意虚实相合的罡气。
双方的气力震荡趋于无形，欧阳宏双掌贴上天剑，王陆手中天剑再不得丝毫寸进。
欧阳宏身形被生生压降数丈。
两人平静松手，面容肃穆，各自比拼气力。
王陆不过身处见玄，要与天人大宗师一较气力之长短？
王陆神色不变，按下肩膀的微微抖动。
天剑师祖百年前一剑斩尽世间一切不平事。师傅也曾知微力拼天人，甚至斩落天人。那他见玄为何就不能一战天人？
剑士风采都让姓叶的那个家伙占去？
这让他新天剑王陆如何能忍？
王陆终是气力枯涸，两人双双松手。
他狼狈落地，天剑终是被他最后一丝气力送入匣中。
他笑了笑：“还是不够。”
绝城应声而动，一步踏出，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出现在欧阳宏头顶。
双手紧握长枪，枪尖向下指地，猛然抡下。
“风雪枪圣”绝城以风雪枪术闻名，“枪出如落雪，迅猛如疾风”，枪术不重蓄势而动，不重大开大合，独求枪枪出如落雪般铺天盖地，如狂风般令人窒息，只求快之一字。
绝城此枪却只出一枪，抢势不快，有一种全身枪法，尽数打磨融成一枪的雄浑意境。
势大力沉，崩天裂地。
欧阳宏微微抬头，枪尖停于他头顶三寸不动。
气力互相消磨，他终于落地。
待他两脚落地时，绝城一枪再不得进一寸。
欧阳宏微笑道：“可还有后招？”
绝城摇头不语，主动放弃对敌，身形倒掠回去。
三人倾力三招，只是把欧阳宏打得落至地上而已？
叶秋抢先出手，不求破敌，为的就是耗去欧阳宏气力。王陆步步紧逼，给自己蓄势的同时又何尝不是紧盯欧阳宏以求在其换气档口便一举拿下？绝城当机立断的出枪，又难道是想让欧阳宏换上一口新气？
欧阳宏一力压众人，独占三人之后仍然气息悠长，深不见底。
一气之绵长，可是到了一气千里？
欧阳宏微笑开口：“诸位，我若是想要武林盟主，可还有人出手？可还有人不服？”
山庄内死一般的寂静，绝城表情不喜不怒，王陆摇头苦笑，叶秋脸色蓦然转冷。
见无人答话，欧阳宏自问自答道：“既如此，在下就取下正霄剑了。”
瀚海山庄内，正阳高照，一股冷意却在心底油然而生。
PS：锦衣夜行这个故事进入最后阶段，还需要琢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