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没有伞的野孩子

  • 作者: 渕栚
  • 更新时间:2016-12-10
  • 字数:35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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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的阳光越发的放肆,鞭打着我们的皮肤,汗珠随着太阳的酷刑从臂膀滑落下来,将我们逼进了树荫下。虽然两人停止了争吵,不过她们的脸上却是一副战火未灭的表情。我却在人群之中寻找小湘的身影,立夏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坐到了我的身边。

“小湘姐已经到了她们在乡下的祠堂,毕竟今天的祭祀她才是主角嘛,不过我们这里残留的风俗还真是多,为什么我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过。你这家伙,一会儿工夫不看到小湘姐你就心慌吗?”立夏倒是轻松的和我开着玩笑,但是我却从她的脸色看到了那一丝落寞。我们就是这样的两人,彼此找寻着彼此情绪上的漏洞,然后狠狠的记在心上。

“我可没这么认为,至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心不在焉的狡辩着,心里却仍在思考着小湘的事情。望着离我们坐得远远地陆良笙,突然心里涌出了奇怪的念头,起身将她拉在了我的身边坐下,不顾立夏不悦的眼光,以至于我都觉得自己的行为过于鲁莽。

“你不必这样,这里的人都是你的朋友,我的话你明白吗?”我只是温柔的对着她说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孤僻的陆良笙生出援手,就像我当年也不明白立夏为什么会在我无助的时候挡在了我的面前。或许,我在害怕什么吧。

“我……我当然知道!我这么外向的人又不会排外。”陆良笙虽然嘴上说得强硬,但是身体却显得格外的拘束,这对于善于观察细节的我来说,真的是十分明显。当然,我相信立夏也看得出来,只是她的眼里似乎并不接受这个无礼而且自大的女孩。不过在我来看,这倒是和当年的她十分的相像,虽然野蛮,却也是一个温柔的人。她的情绪里我想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心情吧?

在和立夏闲聊几句后,买来零食和饮料的柊子等人和我们一起坐在了公桥车站等待着大巴将我带往小湘所在的乡村。这条不宽的马路上孤零零的伫立着那不大且破旧的车站,让我们几人倒是显得格外的文艺范儿,只是陆良笙那一身让人哭笑不得衣服让人感到格外的违和。她也似乎擦觉到了自己的样子似乎有点可笑,只是将自己的墨镜悄悄的塞进了背包里。立夏看到这些举动,却装作不知情。在我来看,她俩真的是极为的相似。几人望着看不到车的马路水平线,似乎就像在沙漠里渴望着甘露一般。当大巴真正停在了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却没有一个人急着上车,因为我们似乎已经因为等的时间太长而双腿无法动弹。倒是胖才第一个晃晃悠悠的走上了车,一屁股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我们几人才似乎重新启动般走上了车。

虽然我一再强调不用拘束,但是陆良笙依旧坐了靠窗的位置,我却不知是何原因强迫自己坐在了她的身边,她看着窗外的眼神似乎早已知道我会坐她旁边一般。立夏略微不爽的坐到柊子身边。

“谁把你惹到了?一副欠扁的样子?”柊子看着立夏嬉笑的说道,立夏只是收回看向我们的眼光。

“你别管,我今天就是心情不太好罢了。”立夏低下头掏出了手机来玩。

“那个遥子带来的小妞把你惹到了吧?我都说了那个榆木脑袋你不给他说清楚你的感受,他是不会懂的。”柊子似乎看出了立夏心里所想。

“那个蠢货如果自己不懂的话,我才懒得跟他说。”立夏只是小声的搪塞着柊子。

“罢了罢了,我相信这点问题你自己还是解决的了的,那我就笑看你的行动了?”柊子将脸望向窗外。

“但愿吧。”听完柊子的话,立夏自己却在心里打起了鼓。

源城是个小城,窗外划过那一点矮矮的房屋后就是那一望无际的农田,一条条细长的小路穿过那希望的绿色汪洋后通向远处那深邃的大山 。深山中升起若隐若现的炊烟告诉着张望的人们那里有着不少的人家,在我看来,他们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我倒是十分向往,如果有一天厌倦了城里的无趣生活后,能够再这样的一个地方活到死去,真的是十分幸福。但是我明白我不能离开这座城市,只有我有必须留下来的理由。不知不觉间,眼睛因为疲倦而不时罢工,将头靠在了不算太抖的车窗上,浅浅的进入了梦境。

穿过一条条破旧的小巷,我在寻找一个人,那个曾经想拯救却跌倒在了这条路上的人。但是我却看不见脚下的路,就像儿时那样胆怯,我的身体随着巷里阵阵袭来的冷风而发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的意识却控制不了如同镶嵌在路上的双腿,只得站在原地任由深秋的寒风肆虐过我的脸,那种像针扎一般刺骨的疼痛让我麻木,让我似乎放弃了前进。

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有改变,依旧是躲在立夏背后的那个胆小鬼,依旧是小湘身后那个认生的小鬼,依旧是一个不中用的废物。巷里湿冷的空气中回荡着我那自嘲的笑声,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就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一般。我不相信上帝,我曾经想喜欢上这个世界,但是无数的现实告诉了我,只有我,不可以喜欢上这个世界、这个小镇。

那是在我刚到爷爷家的最初几天,我曾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回到学校去,却受不了老师和同学异样的眼光,在寒风中穿过那灯红酒绿的街道时,我曾想,我真的属于这里吗?当无数的憧憬落空,我回到的是那个破旧的小屋,看到那个老头厚着老脸在外面捡垃圾来维持我的生计时,我开始忘记父母的离去。脑子里取而代之的却是让这个老头过的更好的愿望,可以不择手段吗?我这样问自己,我的思维告诉我那不是我该做的事情。一次在院子里独自的玩耍,我认识了一个叫做江白的男孩。他比我大不了多少,因为身上那简陋的衣服,我似乎在他的身上找到了归属感,和他便熟络起来。我很奇怪他虽然是个孤儿但是却过得并不差,虽然衣服穿得很简陋,但是我却认出了他手腕上戴的表和脚上穿得运动鞋格外的昂贵。

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下午,肆虐的大雨击打着我家破旧的屋顶,我不止一次的担心自己那简陋的屋顶会被大雨击穿。陆老头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在家休息,在他看来,能够在床上安心的睡觉便是最大的恩赐。当然,他也希望我回到学校去,却也从不强迫我。我看着被雨水冲击得沙沙作响的窗户,却看到了江白踉踉跄跄的倒在了院子里,大雨打在了他的身体上。我连忙打开了门,不顾疯狂的大雨用力的阻止我,将湿漉漉的江白背回了家里。江白的脸上有明显被殴打的痕迹,眼角还夹杂着一丝血迹,赤着的脚因为踩着院子里那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被割的血迹斑斑,手表也不知了去向。

我将他扶进了我的房间,脱去了他那湿透的衣服,将他的身体用毛巾擦拭干净,将他放在了床上,伤口就用创可贴简单的处理了下。虽然贴得不算美观,但在我看来因为可以止住他那不算很多的创伤。他的眼睛紧闭着,似乎是昏迷过去了。我却没有多想,依旧走回了客厅看着不太清晰的电视。不知过了多久,江白醒了,推开了卧室的门,穿上了我放在枕边的衣服,走到了我的身边。

“那个……这次就谢谢你了,以后你要是有人什么麻烦的话你就报我的名,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江白挤出了一丝微笑,却崩掉了脸上的创可贴,这让我噗呲的笑出了声,江白只是很尴尬的摸了摸脸。

我没有问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因为我觉得我不会听到他真实的回答,与其让他说谎,还不如压根不问。我觉得,说谎是可耻。陆老头醒了以后,看见我两俩,做了一顿粗茶淡饭,江白一边吃,一边给我显摆他在饭店里吃的各种各样好吃的菜,有些东西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我当时心里觉得,江白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当然,这个感觉仅仅树立了一天。

入夜之后,窗外的雨终于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滴滴答答的雨滴声,因为江白身体的原因,他没能回家,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床的原因,我和他挤在了一张床上。虽然我也曾怀疑过他一个孤儿真的有家可回吗?但是一次无聊的跟踪我却看到他进入了一家不错的公寓,这才让我放下了心。

“遥子,你就不问问我这些伤是哪来的吗?”江白在床的那头小声的问我。

“我才不想知道。”其实早在见他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了,我只是一直在逃避这件事情而已,因为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惨的人。

第二天将我们吵醒的急促的敲门声,站在门口的是两个高大的警察,江白看见他们却很冷静,只是缓缓的将手伸了出来。警察将手铐戴在了他那细长的手腕上。我站在一旁却呆住了。

“他昨天在菜市场偷钱包被抓住了,那里的小摊贩就殴打他,一旁的群众看不下去了便打了报警电话,可是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一个比较年轻的警察告诉我。

“那……你们会把他关进监狱吗?”我颤颤巍巍的说出这句话,我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警察说话,在我看来他们是很可怕的一群人。

“这么小的孩子,我们只会把他送去少管所,你是他的朋友吧,可不要和他学啊,这种孩子就是一群小混混,希望你以后还是做一个正经的人。”警察虽然微笑,但是却让我感到害怕,江白只是轻轻的走到我的身边。

“遥子,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并不是最糟糕的,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真的太多太多了,但是这个世界是美好的,答应我,不要讨厌这个世界,好吗?”江白虽然说得很慢,我却很难听清,因为眼泪已经充斥着我的眼眶,江白没有等到我的回答就被警察带走了。我却还没有缓过神来,缓缓的坐在了沙发上。我不明白,为什么上帝会带走一个这么不幸的人。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上帝,又或许,我们只是单纯的被他愚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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