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午的时间，说很短，但无聊的让人感觉很漫长。说长……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四年了，相比之下，这一上午又显得短了。
……那么，要回家么？
上午的讲话接近尾声，最后在老师和同学们的掌声中，留着光头的校长面带微笑从台上走了下来，然后宣布解散。
同学们蹦蹦跳跳的回到自己的宿舍开始收拾东西，大多数明天早上就出发，不过有几个走的早的，今天下午就出发。
我没有像他们一样回宿舍就准备离开，也没有去食堂吃点东西——因为不饿。不知不觉，我发现自己站在学校江边的码头上。
不远处是两艘给海军代行姬训练用的小型炮舰，祖国南端的风带着点海盐的咸味抚摸着我的脸颊和头发。
稍微压了压发丝，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那个发出脚步声的家伙突然往前一跳，伸出双手封住我的眼睛，然后发出了奇怪的笑声：“嘿嘿……羽一唯同学哦，猜猜我是谁呢？”
我翻了个白眼，然而因为眼睛被挡住的缘故，并没有人看到。
“……宗灵，别闹。”
“诶嘿嘿……人家不叫宗灵哦，叫钟宗灵呢。”
“……”
哦，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羽一唯，现年十岁，故乡山东泰安……除此之外，好像就没有什么好介绍的了……
啊，还是国立黄埔女子军事学院三期生。
身后那个家伙突然松开手，然后跳到了我身前。
——没错，她就是和我住在一个宿舍的，早上基本无法按时起床的棕发少女，名叫钟宗灵。
当然，因为这个名字实在是绕口过头了，所以大家一般都习惯性的无视了姓……直接叫她宗灵。
而且明明比我大几个月，行事风格上却丝毫没有前辈的样子，从言语到睡觉的姿势都是满满的透着一种小孩子气……
不过，成绩确实是出乎意料的好——好到了连校长都会要交口称赞的程度。
棕发少女已经换下了略微复杂的军装，换上了正常的服饰，手中还提着一个黑色的箱子。
“你这是要回家么？”
少女笑着点了点头。
“嗯，今天就出发！话说……你不回去看看么？”
“啊……我就不回了。”
即使回家……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父亲和兄长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两年前，我在这里学习的时候，母亲也在家乡去世了。校方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习，把这件事情足足压了半年才告诉我。
现在再回到我在泰山脚下的小镇上的那个故乡，所能看见的，估计也只有三座冰冷的坟墓罢了。
伤心么？
我一遍一遍的这样问自己……得到的却是否定的答案。
只是有点孤独罢了。
“怎么了？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么？”
宗灵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神色骤然暗淡下去，不由得出声问道。
“啊……没事。”
不过很快地，如释重负一样的轻松感就冲散了孤独的感觉。我摆出笑容，向四年同窗的友人挥手告别。
“一个月后，再见哦！”
棕发少女笑着也朝着我挥了挥手，然后慢慢的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身影淡去，我转过脑袋，再次凝视着远方的珠江水面。
那么这个月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我们就要正式开始服役了诶……
虽然自从苏黎世公约开始实施之后，世界上还没有爆发过哪一场战争……但是每一次这么想以让自己有些安心感的时候，早上的那个梦境又会跳进我的脑海里，让人不由得担心呢。
……假如钟宗灵那个家伙还在这里的话，估计会指着我哈哈大笑着说『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啊』之类的话吧。
叹了口气，我从岸边转过身子，漫无目的的走着。
午后的阳光温柔的洒在地面上和我的身躯上，没有正午时的那种酷热，只是让人感到暖和而已的那种温度，像缓缓弹奏着的西洋钢琴曲。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只是让自己的双脚带着自己走向一个又一个在过去的四年间已经变得无比熟悉的地方。
校区边缘有一片小树林……以前打算逃课的时候，经常在里面呆着，奈何老师们想破头也想不出我在哪——其实我只是根据他们所教的内容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而已。
『装甲部队和火炮部队需要尽量在树林等地里面隐蔽自身』……这不是你们教的么？
还有食堂……虽然说不上多好吃，但也没有难吃到让人无法下咽的程度。
然后是二人一间的宿舍区和教理论知识的教学楼。对于我这种即使是逃课也能误打误撞的考个高分的运气型学生来说，比起别的什么东西，留下更深刻印象的大概是做不完的作业和在考试中板着一张脸的考官吧。
跨过教学楼，另一面是宽阔的飞机跑道和坦克训练场。
一排训练用的雷诺FT-17坦克和我叫不出名字来的双翼训练飞机停放在宽阔的场地上，阻挡着投射下来的阳光，在地上创造了几片不大的阴影。
我触碰着战车金属的装甲，冰凉的感觉顺着神经传递到脑海里面。青色涂装的战车主武器对着天空的方向，像一名挺着胸脯即将出征的战士。
过去四年间的往事如同潮水一般涌上脑海：第一次触碰它时的紧张和兴奋，第一次独立驾驶和控制开火时的手忙脚乱，到后来如同本能反应一般的熟练……
就好像久违的自信又再一次出现在了心中一样，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笑容——虽然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
阳光慢慢的柔和下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是黄昏了。
我晃了晃脑袋，向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保卫这个国家这样一个任务，到底需要怎样的牺牲。
——和付出多少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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