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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路的二人走出那个横尸一地的血腥房间，彼此间都没有太多言语。
外面那一伙原本这座山的“主人”，依旧在那做着卑微的工作。他们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两名可怜的富家公子哥儿怕是要惨了。
常年被欺压所积累下来的自卑害怕情绪，直到陆明宇和许兰芝走到那名费力推着水车的小女孩面前，她依旧不敢抬起头来，只是在那继续着不符合自己年龄的工作。
许兰芝表情复杂，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温柔，走过去轻轻握住了小女孩纤细的手腕，柔声道：“已经够了，小雀儿，已经够了。”
那名被许兰芝唤作小雀儿的女孩，身子微微震了一下，抬起那张满是灰尘的小脸，总算是看到了许兰芝的面容。
眼中有泪光在打转。
小女孩不停抽动着嘴巴，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刚才还一手杀了数十人的冷血少年，把小女孩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那背负着太多负担的背心，柔声说道：“你们这些年受苦了。”
吃了不知多少苦的小女孩，哭得梨花带雨，口中只是不停念道：“许哥哥，许哥哥！”
面容枯槁瘦的病态的老人，一步一步走到一小一少面前，看到本该惨遭毒手的二位公子平安归来，已经把事情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老人嘴巴颤动说道：“多谢许公子大恩大德，若不是你……恐怕我们这些人就要这般屈辱一生了。”
老人想要跪下谢恩，却被许兰芝一把扶起。少年顺着小雀儿因为常年饿肚子而变得如同枯叶的发丝，轻声唤道：“已经没事了，那伙山贼都被我解决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欺压你们了。”
老人突然一阵剧烈咳嗽，陆明宇生怕他咳出血来，不自觉地走过去想要搀扶老人，却被后者伸出一只犹如枯槁的手阻止。老人向陆明宇点头表示谢意后说道：“许公子和这位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难忘。只是……只是杜老二他们几个性子烈，身手又一般，终究是没有坚持到这个时候啊！”
许兰芝目光闪动，好不容易停下哭泣的小雀儿，听到“杜老二”几个字后，又开始啜泣起来。许兰芝站起身来，黯然说道：“杜老二他们几个是在和这伙人争斗中死的？”
老人点了点头，回忆起那段痛苦往事，揪心回道：“我知道我们这行终究行的是不义之事，就算是劫富济贫，依旧干得是抢劫勾当。只是我没想到报应来的不是降在我这个将死之人身上，而是降在了一身凌然正气的杜老二身上，降在了天真无邪的小雀儿身上……若是我这个老不死的，当初没有遇见这些人，没有弄个什么破寨子，他们也不会受此无妄之灾啊！”
因为泪水冲刷和许兰芝的擦拭，面上灰尘散去逐渐露出秀气面容的小雀儿走到老人身边，深吸了一口气止住哽咽，坚定说道：“刑爷爷，不怪你的。寨子里的十三人，基本都是像我一般的孤儿，若不是被刑爷爷你收养，恐怕是早就饿死街头了。就算我们之前干得是抢钱勾当，抢的对象也都是那些恶霸贪官。刑爷爷你经常教导我们，就算是做山贼，也要有正气，行正事。杜哥哥他们，是断然不会怪你的。”
老人看着那名受了几年欺压，他视作亲孙女的可怜小女孩，嘴唇打颤说道：“小雀儿，你还小，江湖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这座江湖，其实是没有那么多正气道理可言的。杜老二他们终究是因我而死，若是当时这伙山贼提出要我们加入时，我同意了，他们至少能保存一条性命。”
“前辈，我觉得你这么说不妥。”陆明宇做了一揖，接着说道：“若是这座江湖没有正气，许公子他又为何会赶来救助你们？也许之前他受过你们什么恩惠，可若是许公子也像那般山贼一样冷血心肠，他大可以对你们视而不见，而不用假装被俘，来了解事情的全貌。”
老人看着陆明宇，眼中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已经许多年没有笑过的老人第一次笑了。也许是太久没有如此笑过，仰天豪迈长笑后的老人一阵剧烈咳嗽，然后说道：“公子说的有理！我活了一辈子，见识过太多丑恶，一直以为这是一座没有得救的江湖，一直以为这是一片枯萎凋零的大陆。可不管是这座江湖还是这片大陆，终究是属于公子这样的年轻人的，若是后辈都如许公子和这位公子一般，何愁江湖没有正气？！”
老人说完一番凌然话语，略感可惜地说道：“要是此处有酒就好了，老夫定要敬上二位公子一壶。”
“刑爷爷你又这样！杜哥哥他原来不是经常说你身子差，不要一直喝酒的吗？”小女孩蹙眉轻喝道。
一副看上去其乐融融的画面，许兰芝却能感觉到亲近之人死去和多年欺压给这些好心的山贼所留下的创伤。这些伤口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抚慰得了，也许只有等待时间去抚平了。
自从当年在杜康楼尝过美酒之后，陆明宇就对酒产生了浓厚兴趣，虽不如轩辕巧那般视为性命，却也算是迷上了。
刚才说教了一番道理的少年笑道：“此处是那伙山贼的营寨，怎会无酒？”
老人一顿，随即笑道：“公子说得又有理。我这就去找上几壶，公子若是赏脸，我定要敬上公子几杯。”
陆明宇抱拳行礼，说道：“不敢当。只是这酒还是我去找吧，你们把其他人聚上，在这等我就行。”
老人还欲劝说，却被许兰芝眼神所阻，本就身体不太行的老人席地而坐，说道：“小雀儿，你去把其他人也叫来，让他们也来拜见拜见我们的恩人。”
小雀儿领命而去，陆明宇也独自找酒离去。许兰芝坐到老人对面，略带悲凉地说道：“刑爷爷我观你面色，你这几年可是不声不响帮其他人抗下了不少活？”
老人随意地摆了摆手，回道：“这事本就因我而起，做这些事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点小小补偿吧，否则我死后到了阴曹地府，可没脸去见杜老二他们。许公子，你实话实说，我还剩多久时间？”
许兰芝低头看着冰冷地面，半响后抬起头来正视老人双眼，说道：“最多一年。”
得知自己最多只剩一年性命的老人没流露出一点沮丧，反而笑道：“还有一年啊，老天对我也是不薄了。只是今天这酒喝完，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许公子和那位恩人了。这个江湖，终究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许公子是个好人，以我的立场，没资格跟许公子谈什么条件，可我恳请许公子，如果可以，在我死后多照看照看小雀儿。”
许兰芝点头回道：“那是自然。今日一别之后，你们一行人也不要留在此山了，今日这事也不知道有没有拔草除根。近些年来山贼团伙越兴越多，还有许多都互相勾结，已经不再像你们当年摇旗起义的那般单纯了。”
老人揉了揉满是皱纹的额头，落寞笑道：“在这座山呆得时间长了，也有感情了。我这身子是去不了其他地方了，该交给年轻人们去闯荡了。”
之前受过这十三人恩惠的少年低头若有所思，半响后抬起头来说道：“刑爷爷，你若是信得过我，就带着小雀儿他们去到轩辕都城，想办法找人带话给唐羽大将军。就说你们是几年前在此山照应过许兰芝的人，他会明白的。”
老人露出一丝惊讶，诧异道：“许公子认识唐大将军？”
不愿解释太多的少年点了点头，回道：“有些许关联，到时他会给你们在轩辕都城找份正当事情做的。只是其他人怕是要在军中吃点苦头了，至于刑爷爷你和小雀儿，我相信大将军他也会安顿妥当的。”
老人激动地浑身开始颤抖，唐羽大将军，就算是最恶的恶党，哪个不是对这名沙场上所向披靡的军神奉若神明？眼前这少年，竟然和唐大将军都能扯上关系？当年少年受了内伤，气若浮游倒在山中，被小雀儿偶然发现带回了寨子调养。谁也想不到，竟是救了如此一位重要人物！
老人双手作揖，行了一份大礼，心潮澎湃地说道：“多谢许公子大恩大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