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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儿目不转睛，眸子里写满认真。
“装蒜，装什么蒜，我还装豆瓣酱呢！”苏洛言莫名其妙道。
“你还说没装，”男孩儿有些激动，“你就是上传视频的逆疯快递吧，网站的人三小时之前给我打电话过来，他们查到那个逆疯快递真名叫苏洛言，本地人。我们有你的照片，你就是苏洛言！”
苏洛言无奈，点了点头："嗯，我是叫苏洛言。”
“苏洛言，男，年龄16岁零两天，在致远中学读高二，两个星期前被学校记大过处分，处分原因是经常无理由旷课。6岁时母亲去世，由父亲一人抚养，13岁父亲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成为孤儿后一直一个人独居。”
男孩儿一口气念完他掌握苏洛言所有的身世资料，又带着伤感而遗憾的口吻补充到：“没想到你年龄这么小竟然经历过这么多可怕的事情。对了，前天是你生日吧，现在祝你生日快乐会不会太晚了……”
“你到底是来查户口还是社区送温暖……”苏洛言并不知道他的生日在两天之前就已经过掉了，他突然想起来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关心这个日子，包括自己在内。这大概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听见有人跟他说生日快乐，虽然晚到了两天。“你能不能把那天看到的，最好是你知道的所有有关魔族的事情，多告诉我一些。我保证严守秘密，绝不会告诉无关人等。而且，“男孩儿往他进来一直专心看书的达爷看了一眼，“这位大叔应该也是知情的吧。”男孩儿咬着嘴唇，低声说着，目光不再充满骄傲，清澈的眼神反而带着些许谄媚之意，无比纯情地盯着苏洛言。“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你小子又不是什么小女生，你再这样看我隔夜饭都得吐出来。我那天看到就是是视频里拍的，我都已经上传了，就算你问我我也什么都不知道。”男孩自然不相信，用尽浑身解数缠着苏洛言追问。
整整一个晚上，男孩都在苏洛言面前死磨硬泡，非要从苏洛言嘴里套出更多有关魔族的信息不可。他告诉苏洛言，自己的名字叫顾晓白，15岁，是那个叫彼方之境的网站的实际控制人。为了不被面馆老板达爷赶出店，顾晓白当即点了30碗面，统统要求打包带走。
煮面煮到手酸的苏洛言恨死了这个中二病的小子，对于魔族的话题就是不多说一个字。
但如此一来，苏洛言一边在厨房煮面，还要一边忍受着那个好奇心过于强烈的小子的问题轰炸。
“你是怎么发现那两个魔族的呢，为什么你敢那么明目张胆地拍视频啊，不是说魔族一旦看到身边有人类就会立即灭口的吗？你为什么没事啊，难道他们没察觉到你？”顾晓白站在煮面锅发出的蒸汽里，眼睛不眨地盯住苏洛言，连环发问。忍无可忍的苏洛言抬起手中的长柄汤勺，对准顾晓白的脑袋作势要打。顾晓白连忙躲闪，对着苏洛言吐了吐舌头，这才离开了厨房。
晚上10点，店里除了顾晓白之外，终于又多了一位客人。平时面馆晚上生意就少，尤其到了十点，更是极少有人光顾。因为作为消费主力的大学生晚上十点就已经到了门禁时间。
但一连两个多星期，苏洛言每天晚上十点都会见到这个吃面的人，他叫上一份豚骨拉面，独自一人默默吃完。店里卖的面品种极多，苏洛言的手艺虽不如达爷，但也挺受大学生们欢迎。其中台北牛肉面老北京炸酱面四川担担面堪称苏洛言的三绝，但这些都是本土的面条口味，像豚骨拉面之类非本土做法菜单上虽有，但很少有人会点，苏洛言之前甚至从未了解过它是如何做的。
不过既然有人点，作为厨子苏洛言还是得想办法做。达爷懒得教苏洛言，苏洛言就自己在网上搜到了菜谱，材料不够就用别的代替，最后总算端出了锅。至于味道，苏洛言认为能吃是没问题的，但绝对不会好吃。
苏洛言早就觉得吃面这人有点怪：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黑发很长，进门时总要弓一下身体，不然头就会撞到门框。但他年龄并不像是附近的大学生，看脸分明也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但要说是高中生吧，他又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冷冰冰一张脸，没点高中生的感觉。
每次吃面前，还要双手合十嘴里咕哝一句不知是什么话，吃完后还得来一句。随身总是带一个被布条厚厚缠裹的棍子，绝不离身。
苏洛言都感觉此人像是什么邪教的，差点打了举报电话，只不过后来觉得自己的面馆不能失去这样一个老主顾，而且自己的面做得如此难吃，人家都甘之如饴连汤都喝得一点不剩，这样举报简直太不仗义。更别说人家还特别客气，进门总是要说打扰了，端面上桌就来一句麻烦您了，吃完面还要夸赞一番味道，并很委婉的提出一点儿建议，虽然在说这些的时候那张脸仍然像个冰块。
不过两个星期过去，苏洛言做这玩意的水准似乎也有一些提升，当然这跟吃面少年每次的建议不无关系。苏洛言看到他进了大堂，招呼道：“还是老样子吧，稍等一下马上就来。”
顾晓白一个人在大堂里百无聊赖，看到隔壁桌热腾腾的豚骨拉面被端上，香味几乎溢满大堂，那个本来表情冷峻的少年见到面嘴角竟然有了笑意，就有点被这个奇怪的少年给吸引到了。
“这是什么面啊，味道好香哦。”顾晓白歪着头搭话道。
吃面少年望向顾晓白，冰凌般眼神瞬间凝滞，顾晓白被这个视线盯得发毛，都有些后悔自己这样随随便便搭话陌生人。
但之后少年的反应出乎了顾晓白的意料，他的眼神突然变得不再冰冷，甚至冒着些火花儿：“豚骨拉面，这个是豚骨拉面。我找遍了全城，但只有这家店的才正宗。怎么样，闻味道就已经很香了吧，你要不要也来一碗，真的是很好吃！”少年不仅没有看起来那么沉默寡言，谈起拉面这个话题来反而很显健谈
。短短十几分钟，顾晓白得知了豚骨拉面的来源，发展，变革。原料都有哪些，汤头要讲究什么，什么地方才能吃到最正宗的豚骨拉面。听得原本吃过晚饭的顾晓白突然觉得有些饿了。
“苏洛言，我要一份豚骨拉面，不要打包端过来就好。”
很快，苏洛言把一碗豚骨拉面端出了厨房。顾晓白尝了一口，高声惊呼美味。苏洛言抱着肩膀倚墙说道：“我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面，但很少做这种口味，几乎也没什么人点。我做的豚骨拉面一直只有他一个人吃过，你是第二个。不过我自己做的都嫌这玩意难吃，真搞不懂你们的口味。”
吃面少年离开之后，苏洛言说：“你不觉得这人有点怪吗，整天背着用破布缠着的棍子，开吃之前吃完之后还总要念叨两句什么。”
“他说的那两句是日语，意思是我开动了和感谢招待。虽然他和你我交流都是用很流利的汉语，但可以从这些习惯上感觉出来他应该是个日本人。”顾晓白分析道。
“日本人啊……”系着花格子围裙的苏洛言陷入了沉思。
两个人一直僵持到了十一点多，才被以打烊为理由的达爷赶出面馆。两个人各拎着十多个盛有多种口味面条的快餐盒，站在12月份的街道上看着对方，默默无言。
“你现在要去哪，要不要我送你一程。”顾晓白小心翼翼地问。“我说大哥，你现在不需要关心我要到哪去，能不能先想办法怎么把这30碗面处置一下。我没时间陪你玩，这都几点了，我要回家睡觉。”
顾晓白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不出三分钟，一辆夜色之中却仍然锃亮得晃眼的黑色轿车出现在两人面前。苏洛言差点惊掉了下巴，因为就算是他这种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市井土鳖，也明白轿车前脸那带着翅膀的车标意味着什么。
车上下来两个黑色西装、发型统一的年轻男人。接过了两人手里的东西，开了车门让两个人一起上了车。顾晓白让苏洛言报出自己的住址，苏洛言十分乐意地照做。
汽车疾驰在夜色中的高架之上，苏洛言觉得真皮座椅的触感确实挺好，舒服得苏洛言差点直接睡过去，只可惜身旁的麻雀一直在叽叽喳喳。
苏洛言开始有些后悔一开始自己对他的态度，这小子万一家里是混道上的，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苏洛言用说不出是敬佩还是纯粹势利眼的语气对顾晓白说到：“小伙子，看这架势，你来头可真是不小啊。我刚才那就是跟你开开玩笑，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啊哈哈哈哈……”
苏洛言挠着头尴尬的干笑道。顾晓白叹了一口气：“可你还是不想多说一个字。其实我很不喜欢强迫别人做自己讨厌的事情，只不过有关魔族的信息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因为你是那家研究魔族的网站站长，所以你想给你的会员们有所交代吗？”苏洛言问。“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想要了解魔族，可能是因为好奇和兴趣。但是我想要去了解魔族有更重要的原因，甚至我之所以要开设这样一家网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我现在没有办法告诉你，很抱歉。”
男孩低下头去，原本清亮的眼睛变得暗沉，连苏洛言也感受到男孩突然的失落情绪。
苏洛言突然觉得生出一丝歉疚之感，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回对别人会有这样的感觉。
“其实吧，我对什么魔族驱魔师那些事情，了解得也很少。你也不要问我如何得知这种事情的，我只向你肯定一件事，视频中那两个……两个东西根本不是什么魔族，而是，驱魔师。至于驱魔师嘛，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对抗魔族的人类，类似于古代降妖除怪的道士。”
顾晓白惊讶地瞪着苏洛言，“而且网上那个视频只是其中一小段。”苏洛言偏转过头，不想再迎着男孩期待的目光。“只可惜存有完整视频的手机前天给丢了。我已经找了两天，连根毛都没找回来。”
顾晓白的神情瞬间重归低落，不过细看之下，眉眼里还是掩藏着一丝笑意。
“谢谢你，苏洛言。你能跟我说这些，我已经很感谢了，我不会再追问你别的了。”
苏洛言痴痴望向车窗外层层闪过的夜色与光柱，“谢谢你不再问我了，只不过我现在想问一下你，你都这么有钱了，就不能给你家司机配个导航？我家根本就不是这个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