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云崖谬天 第一章 比剑

朝霞剑院建在赤燕山主峰云崖顶,以“神剑大殿”为中轴主建筑的建筑群密集地坐落在向北倾斜的云崖顶的南坡,分为东园“翎牙阁”和西苑“怡然居”,最多可容上千人居住。

在东园的东边有一个方圆数十丈唤作“冲日渊”的校场,除了东面为万丈深渊外,其余三面都是向上延伸达数十丈的笔直崖壁,只一条飞廊凌空从西面峭壁下的“翎牙阁”中探出与之相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谓绝地。

飞廊名“羽走”,其上还凌空建造了一亭名唤“醉仙台”,距冲日渊足有十数丈之遥,下以一道极长的斜梁撑之。前朝大学士樊湘罢官后受师祖谈速之邀,登临“翎牙阁”,与之对酌于醉仙台之上,以云佐酒留诗曰:

百尺羽走架浮云,

千里目尽坐仙亭。

只道此下三千丈,

生来只当拜九鼎。

而这后两句“只道此下三千丈,生来只当拜九鼎”却当场被酒意酣然的师祖用一套风卷残叶剑法镌刻在了醉仙台的两道柱子之上。

冲日渊中央有一块直插云霄的巨石,大约有六丈来高,石上有一天然生成的痕迹,仿若一个龙飞凤舞的“剑”字,据传此石是祖师纪燎原用绝世神功开辟这一块练剑场时,从石坯里劈出来的,结果以祖师的功力也难损此石分毫,便只能留在原处。每七天门中上下都要在这里进行一次剑术演练,每一个月都要进行剑法比试,每半年全派上下都会进行一次规模盛大的比剑大会。

一轮火红旭日冉冉从东崖升起,练剑场照得一片明和,远处碧空如洗,群山尽览,峦脉掩映,草木华盖,云雾升绕,仙鹤巡翔,一片美不胜收直如仙境。而我却无心欣赏,今日恰逢我们一系每月一次的剑法比试。

我施展着师祖曾经用来镌刻诗句的“风卷残叶”剑法,拙劣地接着四师兄精妙而凌厉的剑招。

四师兄林影的剑法是师门中唯一和我同样修习外宗御风流的同门。外宗讲究对剑本身的利用,不需要多么深厚的内力,中心思想是让剑的不同部位及时地出现在其最该出现的地方以达到攻防的目的。因此,运剑的速度、稳定和准确是御风流的三大要则。单说用剑的手法这一项,四师兄在师父的十个弟子中仅次于大师兄。而修习同流剑法的我,武功却是整个赤燕第一差。交手还不到十合,我的剑路就乱了,四师兄一剑刚好出现在我新力未生旧力已尽的位置,只听噹的一声,我只觉小臂一疼,再也拿捏不住手中的剑使之直直飞出了场外,惹得在一旁观战的师兄弟们一阵发笑。

“九师弟,近来大师兄每日都在调教你剑法,现如今怎地连剑也抓不稳了!莫不是你也贪上了那杯中之物?”站在一旁的三师兄许树致斜眼瞄着正倚着栏杆打盹的大师兄一边哈哈大笑道。我脸色不由一红,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这个尖嘴猴腮的家伙。

一身白衣的四师兄左手捏个剑诀,右手将剑收在身后,潇洒地退出战圈外,挑着他那标志性的剑眉,皱着高挺的鼻子一脸冷冰冰地哼声道:“太慢!太偏!太乱!太糟糕!”

我鼓着腮帮,瞄了一眼一脸坏笑的三师兄,苦着脸对四师兄道:“影哥,是你的剑更快了。你叫我如何跟得上!”

二师兄乐正义早将半空中的铸玉青钢剑吸在他的剑鞘上转着圈,此时使了个精妙手法将长剑抛了过来直接插入了我手中的剑鞘中。

我吓得吐舌头之际,二师兄已取出药膏上前涂抹到我刚才比剑擦伤的小臂,冷声对我道:“天蛟,你这个月加紧练剑,下个月我来与你放对!”

噢!我的老天爷!

二师兄这家伙,做人最是刚正不阿,和师兄弟比剑也从不手软,门中上下除了师父和六师姐即便是师娘与大师兄,都把和二师兄拆招当成一件无比头痛的事情。如果我与他对上,免不得要吃一番苦头,不由脸上神情越发难看起来。

师兄弟们却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

“哎!师娘呀,你快回来呀!”我不由欲哭无泪。

“浪天蛟,你真没出息,只知道要我娘护着你!”这是我六师姐楚梅梅甜而清脆的声音。

我又吐了吐舌头,“只有和师娘比剑,那才叫比剑!和你们……我……我都过不上十剑!”我抓着头讷讷道。

“那是你师娘护着你!让着你!天蛟,敢否与为师比剑啊?”我那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师父发话了。

“敢!怎么不敢!”我气鼓鼓不平地嚷道。

“天蛟,你练 ‘风卷残叶’有多少年了呀?”师父明知故问。哎,我的伤疤啊!

我痛苦地抓了抓头,蚊呐般地道:“十二年了!”大家又哄笑了起来——他们总是这么笑我。齐剑啸和许树致那两个可恶的家伙笑声尤其难听,此时我最想做的就是一手一个掐巴死这俩混蛋!

师父狠狠瞪了一眼大师兄,冷哼道:“剑啸,我不是着你督导他练剑么?哼!‘剑比’结束后,你到御剑堂去等我。”吓得师兄弟们立刻噤声收敛神态。

平时大大咧咧,笑起来整个朝霞剑院都能听得到的大师兄一张白皙俊俏的脸更是涨得通红,再不敢说话只是对着六师姐做了个无辜的表情。我心里面不由暗爽,趁师父没看到,作势掏着鼻孔向大师兄和三师兄撇了撇嘴。二人立刻用一副一会儿给你好看的神色回报。

师父转过身来对连忙收止神态一副低头乖乖聆听教诲的我叹道:“你五岁开始练剑,如今也已经十七岁了,竟只会一招。罢,今日为师就以‘风卷残叶’会一会你的‘风卷残叶’!”说罢,负剑跃身而起,落入场内。

和师父这个赤燕派的顶尖高手比剑,当然不能够不慎重。我拾起了地上的铸玉剑,仔细盯着两丈外杵剑而立飘飘欲仙的师父,将架势摆好。

师父在江湖中号称“缑取剑”,为武林中鼎鼎有名的剑术大家。十年前曾一人一剑让牙蛮族潜入龙陵刺杀羽骑大将军鲁同的四大“摩刹金刚”铩羽而归名震朝野。而我只是一个赤燕派中武功最低微的小弟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收慑心神,使出“风卷残叶”中的起手式——“残叶风随击长空”,抖着手中的长剑,向立在三丈之外犹如山岳的师父猛地刺去。这一剑凝聚了我十几年的功力,少说也能刺穿一两扇门木。然而师父星眸半闭,一动也不动,就如一尊石像一般。剑尖离师父的胸口越来越近,我也不由自主的替师父担心起来,并无意识地收起了半分气势,但一切都晚了——剑尖离师父的心窝还有三寸了。就在我全身都被冷汗浸湿的时候,一股浑厚而阴柔的力道透过剑身传来,顺势将我向一旁吸扯。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快速摩擦声从以师父左手为中心的地方四散开来--名震天下的“兰梭”出鞘了!

就在我被声波震得思维不能正常运行的时候,骇然发觉手中的长剑突然重有千斤,随后手和剑柄接触的地方爆出一股巨力,将我和剑炸得分别向两个方向散飞开来。

师父虽然也只是使用一招平平无奇的拔剑式“一叶萧萧风乍然”,但是那剑上所蕴含的手法和力道却是不脱“缑取”之名。所谓“缑取”就是师父的剑招手法用劲都是针对于对手手与所持武器的把柄之间。所谓“避之以锋芒,取之于蒯缑”,正是师父剑招的一大特点,“缑取剑”的名号也是由此而来。

当我意识清醒的时候,却发觉我的后背正在向剑石上撞去。哎!又是一招败北,溃不成军!

然而,这一次再不像以前那么简单,师父的“兰梭”剑,竟然向飞抛空中的我追击而来!

天啊!那一剑带着浓烈的杀气,直指向我的心窝。

怎么会?这是师父呀!

剑尖之后,是师父的脸,变成了没有表情的可怕神态,更可怖的是那一双眸子,带上了异样没有的紫色,令人胆战心惊。那还是师父吗?

不,这就是师父,在我记忆中最原始的师父。多么的似曾相识啊!这幅场景仿佛我曾经历过,也是那样的一双紫眸,但…到底是什么时候?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我脑袋里突然闪过了一些东西!呀,正是我这大半个月努力默记修习的口诀。

这还得从一个月前那个月夜说起,我和大师兄下山搜寻一枚铁镖,不过却发生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情,最后只得和大师兄将一条死蛇扛回了山。除了未出示那枚大概是被我从蛇身中吸出的古怪绿色珠子,我什么证据都搬了出来,大家却只相信我仅仅是被一条不太毒的蛇给咬了,并且产生了诸多幻觉,由于我之前曾经被毒蛇咬过获得了抗毒的体质因此保住了一条小命。只是师父站在滑坡的山梁上盯着那一片面目全非的树林默默思考了许久,再没对此事说过半句话。

不过,事情却并未这么完结。

首先是那个月夜的三天之后,香涧集的猎人在西山的一个山谷中发现了数十只野猴的尸体,骇人的是每只野猴都是爆体而亡,肠肠肚肚洒了一地,血腥犹如地狱血池。其中一个年轻的小猎人被吓得丢了魂儿,至今还发烧胡话不止,秦师叔今天一大早就又被请下山为那孩子看病。师父和大师兄也去过那个山谷,不过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尸体内脏都被附近的狼群野兽啖食了个一干二净,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虽然我听大师兄隐隐提过一个叫做金刚骷髅的仇家邪派行事血腥残忍更甚于此,不过我仍坚持认为这是狐怪和蛇妖在搞怪。却被师父以怪力乱神训斥一番,我也不敢去西山的小谷找证据,此时也就不了了之。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我匪夷所思:我本按原计划剥下那条蛇的皮准备做一件鳞甲背心,剥下后却意外地发现蛇皮上竟然渐渐显示出一幅幅隐约的图画和大段的文字。细看之下,发现这竟记载着两样武功的秘诀。

蛇皮上面的两种功夫分别是叫作“幻魂步”的身法轻功与唤作“灵蛇尚”的软鞭手法,都大异我赤燕派的武学,并且看样子也十分的厉害。

练剑十二年,却始终通不过剑法比试,一直得不到师父传授其他招术的我,虽然对练武毫无兴趣多练少练几招功夫并不放在心上,却也再不想因为武功低微而给大家耻笑,同时也被蛇皮上的精妙武学所深深吸引,于是将蛇皮上的文字图画抄录了一遍,一个人偷偷的研习起来。而蛇皮也按照原计划送到香涧集猎户宋大哥家让年前才过门的宋大嫂帮我制作一件鳞甲背心。

宋大哥八岁的小弟宋里里是我平时在山林间捉鸟抓兽玩耍的跟屁虫,因为我的关系还在朝霞剑院的书坊中读书,我赤燕派朝霞剑院的一名老学究黄先生还专门给他取了个文绉绉的表字叫做宋亭方,说什么“亭育栋直,方正国家”,亦算是他世代打猎为生的宋家唯一识字的,因此宋家上下都对我特别感激,常会送些山珍野味给我——馋得八师兄那吃货常缠着我下山去宋家玩,更别说帮我做一件背心了。

此时这件背心正套在我的身上,得此防护鳞甲再加上修习武功秘籍,我做梦都在幻想着师兄们被我打得七荤八素后的惊讶表情。

然而,通过有生以来第一次长达半个月的武学研习,我仍对其中的精妙武学一窍不通,倒是背得滚瓜烂熟。

想在这次比剑会上拔剑惊人的壮举落空了,失落的情绪一直笼罩在我头上。因此,在我和四师兄比剑的时候,连平时的剑法水准都没有发挥出来。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记在我脑袋中的东西却莫名其妙的融会贯通起来。

体内修习了十二年的赤炎真力巧妙的高速运转使我的身体像插上了翅膀一样,自身竟然生出一股随心所欲的力道让我从师父的杀气范围脱身而出,一脚踏实在身后的剑石上,向师父的后方——我长剑抛飞的方向投去。

当我通过一连串精妙的动作重新握住铸玉并轻巧的落在地上时,师父正用独特的内功将身子吸贴在垂直的剑石石壁上,两手张开,拿剑的左手微微向上斜指,正是一招“飞仙挂云”。再看师父的神情,他还笑吟吟地看着我呢,哪还有一点杀气?师兄姐弟们也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难道刚才是我的幻觉?

是啊!师父怎么会杀我!我倒的确做过不少师父要杀我的梦,不过那都是因为平时我气得师父快发疯的结果——很害怕师父在被我气得快吐血的情况下一剑把我给砍了!

哎!我再一次感受到走火入魔:那就是会以为任何人都要杀自己!所以那些高手走火之后往往会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杀人狂魔。以后还是少练功为妙!阿弥陀佛~

师父看着我微笑道:“为何刚才你气势突然急剧下降,是否是怕伤着我呀!我看你练了十二年的剑也不是全无功效,只不过你的心地本性原就不宜练习这种搏杀的技艺,但是你要记住,一定不要对敌人手软。你可知道,我刚才是全力施为,没想到还真的把你的潜力给激了出来。最后的闪挪之法还很有点样子,再来接为师几招吧。看剑!”

师父一声发喝,右脚尖猛触剑石,手中“兰梭”划出一道奇异的轨迹向我射来。

因为师父再没有使用他那强大的内力并且施展开来的正是我那熟悉得不得了的“风卷残叶”剑招,我和师父还接上了招。见到我和师父拆起了招,师兄姐弟们也喝起了彩。

然而,面对师父越发凌厉的“兰梭”剑,我却有苦自己吃。正在左支右绌的危机时刻,我的脑子里再次出现了“幻魂步”和“灵蛇尚”的影子!特别是那称作“灵蛇”的鞭法,上面说鞭着重点,抽二击,如果用剑使用出来会怎么样呢?而“幻魂步”中所说的“动内气以外置身形”不就是刚才的那种感觉吗——在体内利用真气的巧妙流动带动身体移动!

真是巧妙的功法啊!

我暗暗运使内力,展开还不是很熟悉的“幻魂步”身法,躲开师父刺来的剑,使出一招由鞭法变化而来的剑招,剑尖向师父的面门刺去,师父脸上露出一丝赞赏,使出“风卷残叶”的旋斩手法挡开我的剑,我心中大乐,连连使出脑袋里面闪过的鞭法图谱,迫得师父不断换招以应。

“风卷残叶”本来就是最最基础最最简单的剑法,何况练这一式剑法已经有十二年的我早就将它的每一式手法如何攻如何守记得比我叫什么名字还清楚。因此,最后,破这十七年的天荒,我竟逼得师父不得不用“风卷残叶”以外的招式来应对我的剑法!

不过师父的剑法与我简直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当师父真地使出一式可以堪称精妙的剑招时,我的剑再一次被挑向了空中,并且,那不知饮过多少邪道高手鲜血的“兰梭”也贴上了我的脖子。冰冷的剑锋抵在我的喉咙上让我差点没把胆给吓破——这把宝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用它就那么轻轻往生铁上一烙,也能割出条口子来!就连十几年前权倾朝野的太尉鲁无能也曾出巨资求购,不过被我师父给婉拒了。天啊!这么厉害的玩意儿正架在我的脖子上!

师父皱着眉头,一脸的乌云,厉声道:“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剑法?什么身法?”同时,将剑还入了鞘内。

我暗暗吃了一惊,这偷学邪道武艺在武林中可是大忌,只得拿出平时瞎扯淡的本事胡诌道:“师父,这是徒儿最近自创的武功啦!”

我这么一说,众人都是一脸惊讶,我心下不由更是得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那日在林中见到两个妖怪拼斗,虽然最后晕死过去了,醒来却也不知为何天灵开了窍,自然而然就创出了刚才的武功。”

师父脸上乌云未散,呵斥道:“胡说,你小子什么材料为师还不清楚,就会胡编瞎造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来。刚才的剑法虽然不伦不类,那闪转腾挪却还算得上是武功身法。”说罢瞪了大师兄一眼,“剑啸是不是你传给他这些古怪的武功?”

大师兄二丈和尚摸不着头,抓头嗫嗫嚅嚅地道:“回禀师父,刚才九师弟所用身法徒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再则徒儿怎敢随便教他我那一套杂学!即便是教…”他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道:“以天蛟的悟性估计还是白搭。”众师兄姐弟又是不禁一片哄笑,师父的脸色也稍稍好了一点。

三师兄个长舌婆这次总算做对了一件事情,举手道:“师父,师父!天蛟这家伙最近倒的确常到‘乾坤塔’下的千桩梯田练剑,以前可不见这么勤快过。”这家伙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说到这份上还不忘挤兑我一番。

师父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却是掩饰不住惊讶疑问道:“刚才的剑招身法莫非真是你自己所创?”

我当然知道应该如何对付我这个怕老婆、耳根软、常常犯糊涂的师父,于是嘟着嘴不忿地道:“那当然!师父你知道徒儿每日无事就啸傲山林与飞禽虫蛇走兽为伴,那日你叫我夜里下山,遇到那档子事儿,徒儿差点就丢掉性命。从此以后,还不更加努力修习武艺,万一哪天再遇到…再遇到…”说着说着直是泫然欲泣。这一番说来倒不是做作,当夜之事至今兀自历历在目,想要更加努力修习武艺保护自己的念头暂时也还未曾散去。

大师兄生怕我泄露他下山买酒的劣迹,忙岔断道:“天蛟这家伙虽然笨,也不是一无是处。师父,你就交给我吧!保管让他以后不再让你头痛。”

正在对着我揩着脸,示意我“大男人哭鼻子不害臊”的三师兄立刻一脸茫然地盯着大师兄,嘀咕道:“这懒鬼竟然转性了?”

嗅觉灵敏的六师姐仿佛抓住了什么,狠狠瞪了大师兄一眼,并没有说话,却暧昧地看着我直到看得我心惊胆颤后,才娇声道:“爹爹,天蛟这家伙好不容易‘自创剑法’,你就别怀疑他啦!”

不好!师姐为我说话,这简直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她可比师父更难应付,被她缠上,我少不得要脱几层皮才能罢休。

二师兄小心翼翼地看了六师姐一眼,上前道:“师父,天蛟剑法稀松平常那只是因为这小子平时顽劣懒散心性不在武学上,我看他那脑袋瓜子认真起来倒未必不能自创点三脚猫的功夫。”各位师兄弟中,二师兄最老实忠厚,我惹了祸事,除了大师兄有时会帮我担着外,就是他和七师兄能帮我说说好话出出点子了。哎!可惜最聪明古怪、点子百出的七师兄随师娘下山去了,否则有他和师娘在,哪怕捅破个天都有办法解决。

师父平时耳根子就软当下点点头,盯着我道:“天蛟,你要练武还是得规规矩矩,别坠了旁门左道,害己害人。”

我心下只想抱着二师兄亲几口,不过一想到他、大师兄和六师姐那纠缠不清的一档子事儿,心里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当下恭恭敬敬的向师父施了一礼,回道:“谨遵师父教诲!”

师父目光扫过大师兄和二师兄,沉吟半晌,意味深长地肃声对我道:“这个月就让剑啸和正义一同来督导你吧,如果下次你的风卷残叶还是这么糟糕,休怪为师把你罚上定心崖面壁一年。”

切!又不是第一次威胁我说要罚我上定心崖!反正师娘不久之后就会回来,咱这门中,当家的可是师娘。不过面上兀自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暗地里却向身边的二师兄俏皮地眨了眨眼。

师父低叹了口气对着大家挥挥手道:“罢了,今天的比试就到此结束,你们都散去吧!”

我心惊胆战地走在回翎牙阁的飞廊上,总感觉师姐那可恶的眼神一直锁定在我的背上,不知道这丫头又在打什么能令我毛骨悚然的主意。我估计这应该和大师兄脱不了关系。不过大师兄那家伙现在被师父叫去了御剑堂,这下可糟糕透顶了。

在出卖大师兄和招惹六师姐这个臭丫头之间,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要说我在派中最怕的人,还是要算师娘师姐这两母女。师娘虽然无比疼爱我,却也是性格火爆、刁钻百出,稍惹得她不高兴就是一顿好受。全派上下即使是怡然居那一群长老也是轻易不敢招惹她。

还记得有一年过年师娘兴致大发带领着我们一群弟子偏要和左师伯门下孔师哥他们打雪战,以决定除夕到祖师堂烧香的顺序。

左邵师娘何等样人,将门虎女,自少就拜师祖谈速为师,说起来还是师父的三师姐我们的师伯,性格彪悍泼辣,比之师娘也是不遑多让。一听之下,立马就集合左师伯门下十来个弟子应战。这一番雪战,从中午打到黄昏,直是“杀”得天昏地暗,将朝霞剑院搅得天翻地覆一片狼藉(事后统计,全院上下一共被踩坏七百八十六匹瓦,打坏十五扇门窗)。连描绘历代祖师肖像壁画的松梵清心院也被搞得乱七八糟,五位师祖也难免中了那么几枚雪弹,直是惊动了怡然居的一众长老,代掌门庞师伯祖大发雷霆,着左师伯和师父带着我们到松梵清心院历代祖师像前去跪一夜。然而这才算是事情的开端,师娘和邵师娘为了争到底谁胜谁败,在清心院受罚期间竟然是吵了起来。吵到激烈处,各自还拿弟子出气。

左师伯的小弟子方小师妹生性内向害羞,人也是长得娇小秀气可爱,平时说话礼貌斯文,一众男弟子都蛮爱护她。雪战的时候本来我可以用雪球掷她却最终犹豫着没投出去反而被她掷中这一幕被师娘发现了,当时师娘还只是笑话我个小屁孩都有了怜香惜玉的心,以后一定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甚至还夸奖我比我那风流自赏的三师兄要出息多了。到了晚间一众人都跪在历代祖师面前,由于是露天,天还飘着雪,我见小师妹方雪乔冷得直哆嗦就将师娘从塞外带回送我的羊毛围脖给了她。当时师娘和邵师娘正吵得不可开交,她一瞥眼间见送我的围脖正围在方雪乔脖子上,联想起我“作战不利“的事情来立刻把怒气发在我的身上。邵师娘也毫不嘴软,竟斥诉自己一群男弟子,武功上不给她张脸,还放下这么好的师妹不爱惜,却让外人抢了风头。

左师伯和师父,都不敢劝这两头母老虎,也不敢说话,只是相视苦笑。哎!左师伯、师父、秦师叔这一路畏妻如虎的三师兄弟,估计都是得自师祖的“真传”。

清心院的这一番吵嚷招来了就居住在左近的庞师伯祖和一群长老。没想到越吵越起劲的师娘和邵师娘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庞师伯祖才干咳一声还没说话训斥,两人竟然一起指着他的鼻子骂了起来。

十多年前师祖与邪道决战殒身,掌门位置就一直空着。按理说应该由师祖这一系的弟子来做掌门。

但陈大师伯认为师仇未报,弟子们怎敢继承尊师的位置。于是长老会就决定让师祖的师兄庞师伯祖来暂时代行掌门之位,并赞同大师伯的主张,定下谁能为前任掌门报仇,赤燕掌门之位就归谁的规矩。定下规矩之后,陈师伯一人下山寻仇,十多年都没有音讯。掌门之位也迟迟没有定数。近几年来,江湖上有仇家现身的传闻,师父师兄他们也曾下山调查,不过最后都是无功而返。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长老会仿佛对替师祖复仇一事渐渐冷淡了下来,师父他们几次要求派出派中精英去大漠调查都被庞师伯祖给回绝了。师娘和邵师娘都是师祖直系,对此事不可能没有想法。这下对着庞师伯祖一顿骂,说他贪恋代理掌门之位,就怕师父他们几兄弟报得大仇才做缩头乌龟的,并要他将掌门之位让出来。

她二人竟是不顾一群后辈弟子还在场,滔滔不绝,把都七十多岁的庞师伯祖说得心疾骤发,差点一命呜呼。

事后师娘和邵师娘跪在师伯祖床边照料了整个正月新年,师伯祖当年号称“腾山剑”,江湖上也有赫赫威名不是一般角色,心胸开阔倒也没有过于追究,只是让左二师伯和师父约束二人,各罚抄写门规三千遍了事,并宣布未来的掌门肯定是在师祖一系。不过此事却是让赤燕派上下都知道这二人的泼辣厉害。即使连普通的长老高手,都不敢轻易招惹。

而且未来掌门之位就落在师父他们几兄弟身上,派中的其余分支更是畏惧这两位师娘,常常任得他们胡闹。

六师姐楚梅梅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恃宠而骄,行事作风与师娘相比犹有过之。并同时得到并无子嗣的邵师娘和秦张师娘的宠爱,几乎在众弟子中“横行霸道”“无法无天”。

那秦师叔的师娘也不是一般的女人,猎户出生,生来就一身武艺,力大无比,却又是花容月貌堪称异数。她嫁到赤燕派的时候我们都七八岁了,因此小的时候没少跟着她到处疯。我捕兽抓鸟的本事都是跟她学的。

此时集三位无法无天女性“精华”的六师姐楚梅梅却正揪着我的耳朵,往翎牙阁中园子里一处偏僻的假山后扯去。

“你大师兄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从来没见过他做事这么积极!”师姐劈头就问道。

我嚷道:“你先放手,你不放手,我怎么说啊?哎哟,哎哟!”

师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往我耳朵里面吹了股怪气,吃吃笑道:“你两个混蛋联手骗我还少了么?”

这口怪气直是吹得我浑身麻软,知道她脾性的我立刻骂道:“楚梅梅你个浑丫头,再不放手等师娘回来我就去告你趁她不再偷偷抹她的胭脂。”

师姐脸上现出一个毫不在乎的甜甜笑容,道:“我早和娘说过了,怕你?敢叫我丫头,哼…”手上更是加重了力道。

哎!师娘不在,真是没人能治得了这小魔女,我只能赔笑道:“师姐,我的好师姐!你问吧,你想知道什么,小弟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师姐得意一笑,放开了我的耳朵,正欲说话,忽听得剑院钟鼓大作,这是派中上下所有人都集合到山门广场的号令。竟是我有生以来还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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