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悬浮在一片虚无之中很难用语言说清楚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体验,他此刻就待在这样的一片静寂的时空中,超越五感之上的神秘体验给他带来的信息仅仅是无尽的悠远与浩瀚。如同明月与蝼蚁,又如人类和自然,身处于这没有尽头的区域,他所能感到的仅仅是自身的渺小和一丝丝……恐惧。
他目前的情况也很难说是无知还是全知,他的思想里没有任何关于【自我】的一丝丝因素,但每分每秒中又有无数的信息从他的脑海中闪过,无论是寒武纪的生命大爆发,还是中生代末期恐龙的灭绝,抑或星际时代的巨大战舰和超新星生命的最后时光,都从他脑海一一略过。他的双眼似乎看透了过去与未来,如同英雄故事中提前知晓了命运的先知。
他不清楚自己在这里到底待了多久,海量掠过的片段并没有在他脑海里留下什么深刻的痕迹,也许一直阅读着这些片段在这里永远的停留下去就是他的宿命。
一个冬夜里的场景在他面前一闪而逝,这个普普通通的片段却偶然吸引到了他的目光,来自意识深处的那股冲动让他想伸出并不存在的手去抓住那段时光,然而却没能抓住。
无数的片段代表了无数的可能性,虽然有点后悔,但他却也总算找到了那个片段所在的轨道,顺着时光的洪流而阅读下去。
“飞……机?”刹那间的剧痛让他回忆起了什么,他一下子失去了重心直直的朝深不见底的深渊中坠去。
“唔……”夏阳总算是勉强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可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机舱里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块毫无遮挡的蓝白色天空。
“怎么回事?”刚刚想到这,撑起来的手臂就无力的重新倒了下去,他不得不回到一开始的躺下姿势。
背后黏湿湿的感觉无疑是虚汗的作用,此刻他只感到浑身无力与酸痛,眼前的情况实在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条件反射般地,夏阳第一时间从裤子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三两下解开了飞行模式的限制,可一连等了几分钟,信号格的位置还是一个极为醒目的红叉。
“惨了……”夏阳一轱辘爬起来,视线往四周扫了一眼。
海水翻腾咆哮,海浪毫不留情地连续拍打在岩石壁上,这场景和以前他妈经常看的电视剧里的场景颇有几分相似。
他所躺的地方是一整块凸出的灰色岩石壁上,海边迎面吹来的湿气弄的他衣服也有些黏糊糊的,穿在身上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而海浪拍打岩石壁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极为刺耳,亏的他还能在这躺了那么长时间。
“不会是梦吧……”学着电视里演的那样重重扭了扭自己的手臂,结果那钻心的疼痛让他直咧嘴。
“先四处转转吧。”毫无意义地呆坐了几分钟后,夏阳摇摇头决定先四处转转是怎么回事。
“是个小岛啊……”他蹬住大树双手抓住一根还算粗壮的树枝折下来,“目前身上能用得到的东西只有一只无信号手机和两根巧克力,要是背包里的东西还在就好了。”
手里的树枝既能用来防身又能用来开路防止被荆棘之类的植物刮伤,对在茂密的树林中行走帮助很大。然而他掰下根树枝后没有立马走向森林深处,而是呆呆的走到刚刚躺着的岩石壁上看着深青色的大海。
迎面的海风吹的他脸庞有些不舒服,他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感到微微有些想哭。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与世隔绝,大概就是如此吧。
在丛林里跋涉是一件十分消耗体力的事情,这点夏阳在森林里行走了半小时后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认识。数月来未经锻炼的肉体如今无比酸痛,冒出的汗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浸湿了衣衫,可眼前的东西除了荆棘树丛还是荆棘树丛,不停挥打树枝除了消耗大量的体力以外并没能起到多少作用,作为一名养尊处优的现代人他的心里几乎是不能阻止地升起一丝放弃的念头。
“照这样看来不知道到天黑碰不碰的到人……”暂且找到个还算粗的大树靠上,夏阳拿出巧克力倒了几粒咽下思考着。
丛林行走不比跑步,夏阳不仅要用手里的树枝去开路,还得时刻注意脚下的地形,加上裸露的皮肤不时被荆棘划过和每分每秒都在增加的心理压力,夏阳走这么半小时所承受的心理与生理负担真的不比来一场马拉松少多少。
“现在我简直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夏阳用大拇指顶住太阳穴来让自己放松一点,生存这件他以前从没有担心的事情如今却真真正正成为一道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靠!”夏阳最终还是忍不住骂出了声。荒野求生这四个字,对于一名刚出校门的学生来说还是太过于沉重了。
“会死吗”尽管不愿意去想,但这个念头还是在他脑中萦绕着久久不去。
“这里有人吗?”字正腔圆的中文,对陷入困境的夏阳来说犹如地狱中的最后一丝光芒。
“有人!这里有人!”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夏阳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拼命挥手。
“啊。”夏阳身前的荆棘树丛被一根修长的树枝拨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名穿着白衬衫和白球鞋,戴着金丝眼镜的文艺青年。
“你好,我叫白长水,是飞机上的乘客。”文艺青年略微打量了下夏阳的衣着,然后首先伸出手来表示善意。
“我叫夏阳!”夏阳带着几分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
“走吧,要在天黑之前走到他们集合的地方,多余的话我们可以边走边说。”白长水拿着根树枝当拐杖一马当先在前面探路,“不介意的话可以考虑先不回去跟着我去找找其他人,也算是做件好事。”
“他们?”夏阳敏锐地捕捉了这个讯息,“已经有其他的人被发现了?”
“没错,你醒的算晚的。”白长水瞄了他一眼,“现在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聚在一起了。”
“准确数字是多少?”夏阳随口问了一句。
“我没有精确数过……大概二三十人吧。”白长水甩树枝的动作顿了顿。
“三十个?”这个数字让夏阳微微皱眉。
“没错,虽然很难以置信,但确实走遍了小半个岛我们也只找到这么点人。”白长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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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半个小时的行进和准确的方向引导,找到聚居点的存在似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聚居点里虽然只有几十人,却一副有模有样的样子。大部分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躲在一边自暴自弃的人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多,无论是正处于半成状态的火堆还是在地上刻着的简易地图和用杂七杂八的东西做成的土制雨水器,一切的一切都表明指挥者显然有着一定的野外求生经验。
“又有新人吗?”两人的出现很快得到了管理人员的注意,一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小跑着步到他们面前跟白长水打了个招呼,“等等就别出去了,我们这里好多人需要心理辅导。”
“好吧。”白长水拍了拍夏阳的肩膀,“这位是聚居点的管理人员钱云,具体事项他会跟你说的,你先跟他一起去登记下,我现在有事要忙了。”
“恩。”夏阳点了点头跟上了钱云的脚步。
登记人员是个染着亚麻色短发的年轻女孩儿,虽然双眼有些微微的红肿但却仍然面露出带着几分勉强的笑容,看到夏阳走来她从自己的随身小包包内拿出了一本黑色的小本子和黑色的水笔:“请问你的名字是?”
“夏阳,17岁,大学新生。”或许是有些紧张,他说话干巴巴的。
“还没成年啊……”女孩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下头,“有什么特长或者过敏之类的病症吗?”
“病症倒是没有……特长的话”夏阳此刻绞尽脑汁,最后实在不行憋出来一句,“看完了全套福尔摩斯和阿加莎的推理小说作品算不算?”
“扑哧!”突然传出的笑声并非在场的任何一人传出,夏阳转过头,却没有找出声音的来源。
“额……这个应该不能算吧。”迟疑着的女孩把目光投向钱云征求意见。
“额……请问你有更为‘突出’的特长么?”钱云也面露难色。
“……那没了”夏阳挠了挠头皮,“不过以后有体力活可以叫叫我。”
“体力较好……好了,登记完毕。”停笔后女孩微微一笑把笔记递了过来,“你看看这写的对不对。”
夏阳接过笔记,笔记入手是牛皮纸的粗糙触感,微黄色的纸张带着几分小清新的特有风格,黑色的笔迹显得分外工整,上面除了他自己的名字以外还有三十多行的基本信息,夏阳粗粗翻了两下后递了回去:“谢谢。”
“好了,下面你先自己一个人呆会儿吧,天色也不早了。”钱云拍拍夏阳的肩膀,“实在无聊的话可以去各处帮帮忙或者到白长水那里学点东西,我先走了啊!”
“好。”夏阳点头回应,然后钱云就直接走开了。
夏阳看着钱云的背影,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走到树下坐下。
或许是小时候的经历以至于有点内向的缘故,他在与人交流时还是有着很多的不足,在这种状况下更为明显。
其实像他这样因为现实的冲击而一下整个人懵掉的人员并不在少数,有不少人都像他这样独自一人躲在大树下或者阴影处,神情或呆滞或麻木。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胸前的玉佩,右手不自觉的将其握紧。
“大家好,想必现在的状况大家也都清楚,我也就不说套话了。虽然下午很多人都已经跟我见过面了,但是在这里我还是要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钱云,视钱财如浮云的那个钱云,目前从事的是某家中型公司的人力资源管理工作。”钱云的话语很快吸引住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他拍了拍手,“其实大家的想法我都懂,大家的疑问我也都理解。不过说实话很遗憾,目前这些事情我们只能先放在一边。因为真正重要的,是活下去。”
听到这句话后夏阳转过头环视了一圈。平心而论,虽然这个聚居点理论上已经是做到了一个相当专业的程度了,但在角落里还是能看见几个年轻女孩的低低啜泣和几名大婶级别的人物喋喋不休的抱怨,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一层厚厚的阴云。
“只有活下去,我们才有回到文明社会的希望,同样也只有活下去,我们才能挨到那个时候。”钱云此时的话语就像清澈的泉水般虽然不耀眼却很能打动人,“但活下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没有信号,没有工具,食物不足,没有生存经验。平日里看上去简单的事情事实上却是如此的困难,说实话我刚刚忙到现在柴都没能点好。”他轻轻苦笑一声,“但是,至少我们做的事情并非完全无用。我们的人数从一开始的十几名发展到现在的三十几名,我们的组织从一盘散沙到初具规模,我们的视野从一开始的完全一抹黑到目前制出的简易地图,这些成果证明了,我们的努力是能够看到成效的,绝不是无用的东西。”
“所以,我请求大家,团结起来。至少,让我们能一起活下来,走出去。”钱云的眼神分外诚恳。
慢慢地,有人鼓起了掌,掌声渐渐变的越来越大,几个年轻女孩的啜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人们眼里的希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分,而这希望在这陌生的土地上愈加珍贵。
“下面让我介绍一下我旁边这位老人。”钱云主动向后退了一步,把众人视线聚焦出的位置让给了一名老人,“邹先生相信很多人下午都见过了,在聚居点的建立上他的付出想必在座大多数人都有目共睹。”
出现在夏阳视线中的是一名年过半百却精神矍铄的老人,长久的岁月在他的头上留下了微微的花白,然而却没能浇灭他心中的热情和火焰,虽然西装还是非常整洁,可锃亮的皮鞋上如今已经沾上了许多灰尘,可这一切并没有引起任何的嘲笑,反而让大家心底都升起不小的敬意。
“邹先生虽然有些年纪了,可身体素质仍然过硬,本身也是香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钱云在此时承担了解说的职责,“可最重要的是,他早年在美国留学曾经专门参加过关于野外生存的社团,也是我们这里唯一具备系统野外自救知识的人,帮助了我们很多很多。”听到这里,不管是下午出了力还是没出力的人都纷纷鼓起掌来。
“咳咳。”虽然粗看上去仅仅是名精神状态很好的普通老人,可实际上他却有着惊人的亲和力和信任感,即使是在这种困境甚至连个喇叭都没有的环境里,邹华军仍然凭着自己独特的个人魅力感染着众人。
“大家好,我叫邹华军,出生于香港。”说完这句简短的自我介绍后,他沉默了三十秒。
三十秒的时间已经足以让注意力集中在这里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言语中充斥着慌乱。
“我们肩上的担子很重。”他的话语让人心里一沉。
“食物、救援还有可能的野兽危险。”他抬起头,火光衬的他脸庞分外坚毅,“但是我不想去欺骗大家。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以后我们很有可能要直接面对的东西。不事先做好准备的话,到时候只会更惨。”
他慢慢的撩起右手的袖子,虽然皮肤已经变的粗糙褶皱,但上面的痕迹还是让人心惊:“这是我年轻时留下的伤痕,当时我们探险时碰上了一只野狼,它在我身上咬了这么一大口,差点截肢。直到现在,有时候下雨天我这里还会隐隐作痛。”
夏阳吸了口凉气,邹华军没有说什么苦口婆心的话,却可以说直接把野外的残酷法则赤裸裸展现在了他们这群都市人的面前。
“活下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为此,我诚心地请求你们的帮助。”邹华军环视着众人。
“生存需要秩序。虽然很麻烦,虽然很痛苦,但我还是得说,我们今天晚上必须完成分组的工作。”邹华军接过钱云递来的笔记,“目前我们将把所有人分为三个组,不同的组承担不同的职责和任务。分组名单将通过我们手里的笔记作为参考,如果有意见的话分组之后三天可以向我们提出,当然如果有人认为自己有着特别的擅长方面从而需要调整组别的话也可以向我们提出。”
“首先是三个小队长,”等了等发现没有异议后,邹华军对着笔记念出了他们几人讨论了一下午的三个名字:“第一组,由现任警察楚浩轩带领。”
被叫到上场的人让夏阳大吃一惊,那个站在众人视线中的身影不就正是飞机上他的邻座么?
人群里也隐隐带了些兴奋,尽管在这个年代警察的媒体评价算不上有多优秀,但实际上大多数人在这种时候还是对警察多一分信任和好感。
“第二组,由管理人员钱云带领。”大家对这个方案没有提出任何反对,甚至认为理所当然。
“第三组由严建华带领。”这次上场的是一名夏阳之前没有看到过的中年男子,沉稳的气场给他添了不少印象分。
“下面将宣布分组名单,请听到分组的人员自动集结到小队长周围。”邹华军念着笔记上的名单,“第一组……”
幸运地,夏阳被分配到了第一组,也算是有半个熟人带队的地方,可无论怎么看楚浩轩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这让他心里又少了点底。
“好了,”看到所有人都到齐了以后楚浩轩拍拍手,“想必大家也都累了吧,今天就先到这里,具体时间明天再说。”
不少人皱了皱眉,另外两队做出的决定跟这里几乎完全不同,在这种状况下一起聊聊天讨论抒发大众心里的情绪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明天还有事情呢。”看到众人的目光都或多或少地带着一丝疑惑,楚浩轩翻了个白眼说道。
众人如鸟兽散,但最终还是都睡在离篝火不远的地方。要是晚上受寒导致感冒的话无疑就惨了,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有点睡不着呢……”夏阳再一次翻了翻身,“也许是今天碰上的事情太过离奇了吧。”
他想家了。
“老爸,老妈……”独自一人沦落到这个荒岛上,面对着无数已知的和未知的困难他才觉得平日里显得有些无聊的生活是多么可贵。无论是老爸总是会做糊的煎蛋还是老妈兴致勃勃做出的怪味果汁,他现在都无比的想念起来。
强忍着,没有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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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觉自己文笔还需要磨练……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