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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花儿呢，跑哪儿去了，渴死我了，倒杯茶来呀！”
璟龙子像只折翅的笨鸟，闭着眼睛在床上翻了几转，嘴里大呼小叫，公鸭似的声音听着就让人难受。
小龙女被吵醒了。两眼迷蒙，脖子酸胀，两腿麻酥酥，身子沉沉的提不起来。
昨夜伏在梳妆台，抽抽泣泣，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这就是她的洞房花烛夜，一夜的冷板凳和孤寂。换婚的代价无需再说什么，眼前这个男人什么货色已经一清二楚：酒鬼，宠儿，浪荡公子……
小龙女不想往深处想，否则，她会崩溃掉。昔日高贵的金闺大小姐，竟沦落到如此境地。爹啊，娘啊，看你们干的好事。小龙女鼻子一酸，忍不住要流泪了。最终还是没让泪水流出来。
璟龙子还在嚎叫，小龙女不理他，这种脑残的男人如同扶不起的阿斗，根本就不屑一顾。可婆婆那些警告话语犹在耳边，极不情愿走到床前，没精打采说：“什么茶，哪儿呀？”
话语声耳生，璟龙子奇怪了，张开眼睛一看，惊道：“你是谁？花儿呢，花儿在哪？”
小龙女愣住了：“花儿是谁？”
“找她，快去找花儿来！”璟龙子挥动手臂大声嚷嚷。
能嚷就不渴嘛，想怎么嚷就怎么嚷去。
小龙女明白怎么回事了，肚子里冒出一团怒火，气鼓鼓坐回梳妆台前，任凭璟龙子喊破天都不理睬。
璟公子不嚷了，一骨碌下床，冲到小龙女跟前，眼睛瞪得老大：“你这新来的婢女，这么不懂规矩！”顺手就想朝自己怀里搂。
小龙女猛推他一把，头朝上昂了昂：“本姑娘乃洞庭龙宫三公主，泾水龙府明媒正娶的少夫人，不是你的婢女。我管什么花儿木儿猫儿狗儿，你那么在意她，自己找去！”
“扑哧，都自称少夫人了，还枉称姑娘家，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璟龙子脸上露出一脸鄙夷神色，亮出了拳头：“看清楚了，本龙子，单名一个璟，往后乖乖的，不然有你苦头吃！”
该死，这一着急，措辞上出了纰漏，让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逮着了。小龙女脸色顿时通红。转而一想，没错呀，本姑娘依然是莲花姑娘身子，什么狗屁少夫人，才没兴趣呢。璟龙子使出拳头威胁，这让她火上加火。本姑娘向来吃软不吃硬，还怕你不成。她鼻子哼出一声，身子扭扭，屁股对着凶神恶煞的璟，只顾自己梳妆打扮起来。
此时，一双骷髅似的手从后面搭在她肩膀上，慢慢朝她胸前摸去。
小龙女心里一惊，从来没那个男人胆敢对自己这样，啪啪，璟龙子骷髅手上重重挨了两巴掌。
“我不是你的花儿，一边去！”
璟龙子没料到新娘子脾气如此暴烈，刚提起的热乎劲立刻降了下去：“小贱人，给老子记着，迟早会收拾你的！”
璟龙子朝小龙女后背猛推一把，气急败坏冲出洞房，不知到哪儿野骚鬼混去了。
太阳露出了半边脸，屋里亮爽起来。喜婆婆扭着莲花小脚过来敲门：“少爷，少夫人，给老爷老夫人敬喜茶时候到了。”
没人应声。
小龙女不知道还有这么个破规矩。璟龙子不知去向，这茶怎么敬？
喜婆婆进来了，朝屋里看了看，看出了少夫人难堪和不安：“少爷出去了？”
“嗯”。小龙女红着脸应道。
喜婆婆眼睛眨巴几下，给小龙女出了个主意：“少夫人，敬新婚喜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是不能破的。少爷不在，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不过，只要你当儿媳的敬了茶请了安，公公婆婆那儿大体也能交代，也算尽了孝心。”
喜婆婆咪咪笑着，小龙女心领神会，给了点利势（小费），两人七弯八拐来到厅堂，也就是昨天拜堂的地方。
公公婆婆板着脸等候多时了。
不待小龙女行礼，婆婆劈头就问：“璟儿呢？”
小龙女心里一沉，声音弱弱的：他说去找花儿，究竟去了哪儿，我不知道。”
“找那贱人？你这媳妇怎么当的，昨晚跟你说的那些当耳旁风了？”
婆婆手杖在地上戳了几下，咳了一阵，缓过劲，粗嗓门开嚷：“知道你们洞庭龙宫的人傲气，不好侍候，你看，果不其然。”
婆婆这话冲着公公说的，泾水龙君脸色变得难看，他却不想说什么。老婆生性爱叨叨，你若接她话，保准就来劲，他干脆不言不语。
这是哪跟哪，你儿子长了两条腿，想走就走，跟我们洞庭龙宫人傲气不傲气有何相干？小龙女心里更加沉重：婆婆蛮不讲理。
“洞庭龙宫也没什么了不起，当初我就不同意换婚。换什么换，我家四儿才不愿嫁他们那儿去呢。”
婆婆唾沫横飞，声音像炸雷，炸得小龙女耳朵嗡嗡叫。
这门换亲的事一直弄得别别扭扭，是夫人背后捣鬼作怪。夫人有自己的一番理论，在她心里，洞庭湖有什么值得稀罕，长在哪儿老娘都不知道，指不定远在天涯海角都保不准。我家姑娘要是嫁过去，往后见个面，拉个话话儿都不容易，还不把人牵挂死去？我才不管什么富不富，前景不前景，哪怕洞庭龙府富得流油咱也不在乎。咱闺女横竖是不嫁的，就是拿洞庭龙府的大小姐来换，老娘还要掂量掂量。当然，你洞庭龙府死皮赖脸，硬要将女儿嫁过来那是你们的事，咱也不拦着。
其实，夫人真心儿子能娶上洞庭龙府的大小姐。别的不好说，最起码，能将他们泾水龙府的品种改良一下。你瞧这一族人，尽是歪瓜裂枣，她看着心里就难过。不是说墙内开花墙外香吗，说不定外面的母鸡还真能下蛋，到时候，蛋孵鸡，鸡再生蛋，这蛋蛋鸡鸡，鸡鸡蛋蛋轮着转，要不了多久，就会把泾水这潭死水给搅活。
但不管怎么说，吃亏的买卖肯定是不做的。
老婆唧唧歪歪，苦了泾水龙君，他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儿子不争气就让他够头疼的，哪有新婚之喜不给爹妈敬茶的？这好，大清早人影子都不见了。还有这不识时务的老婆，根本就不讲道理，自家人错了，却往别人头上扣屎盆子，天下哪来的混账道理？现在这个情形，这脸都让他娘俩给丢大发了。
儿媳出身名门，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能嫁到地处偏僻的泾水龙府，不说明珠暗投，已算亏得没边际了。若不是自己撒了手腕，苦求加利诱，洞庭龙宫漂亮的三公主能给他们家当儿媳？两家商量这门亲事的时候，感觉亲家洞庭龙君忒勉强，不情不愿，反复交代，不能让他家的宝贝女儿受委屈。当时，他把胸脯拍得嘭嘭响，当面表态，请亲家放一百二十个心就是。
俗话说，新媳妇进门三天客，就应客气一些嘛，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也不迟，搞得咄咄逼人，谁受得了？他不停地给夫人使眼色，发信号，让她少说几句，别罗里吧嗦。可是，他眼睛鼓瞎，嘴巴撇歪，这个臭女人装作没看见似的喋喋不休，压根儿就是不给他面子。老婆越说越来劲，越说越离谱，鸡毛蒜皮，七荤八素，中听的，不中听的一齐上。泾水龙君实在听不下去了，大怒道：“大清早你婆娘咋呼啥，还有完没完？”
夫人竟不知趣，居然顶牛：“儿媳上门三鞭子，我不说谁说去？今日她破了祖宗规矩，老娘就得教训，没动家法就算对她客气了！”
泼妇，无耻，无赖……
泾水龙君气得脸色发青：“住嘴，再瞎嚷嚷，撕你这张破嘴！”
夫人惊住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抹着眼泪走了。
“龙儿，你娘这人心直口快，她的话别往心里去。”
公公敷衍几句，闷闷不乐走了，留下小龙女一个孤零零杵在空荡荡的厅堂。
这哪像家啊，同她心目中家的概念相去甚远。
小龙女心里压了块沉重的石头。
果然，璟龙子根本不照她的面，成天跟那些婢女奴仆鬼混在一起，还邀上几个弟弟到外面寻花问柳，剩她一人独守空房，孤灯而眠，夫妻俩有其名而无其实。
一天午饭后，小龙女出门，想到镇上换些女人用品，半路遇上醉熏熏的丈夫，一边一个，搂着打扮妖冶的女子。
小龙女看一眼心里就作呕，绕道走。
璟龙子站在路中央，拦住去路，亲了口左边的胖女子，冲小龙女嚷：“哎，哎，过来，你，你过来啊，这，这就是花，花儿，记，记，记住没？”
“呸，下贱，我记你个头！”
小龙女狠狠呸了一口，转身就走。
“臭，臭娘娘们，没教养的东西，老子让你长点记性！”
璟龙子挥出一拳，小龙女栽倒在地，脑袋磕在一块尖石上，鲜血流了一地。
璟龙子没看见似的，搂着两个荡女人，扬长而去而去。
这是丈夫第一次动手，此后，只要璟龙子在外头受了气，回来后就把小龙女当出气筒，暴雨般的拳头落她身上，打得小龙女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有几次，璟龙子发酒疯，双手掐住她脖子，掐得小龙女直翻白眼。
地狱般的日子，小龙女简直没法活下去了，小龙女向公公婆婆哭诉。不管怎么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家还得像个家吧。希望公公婆婆能说服璟回心转意。
儿子胡作非为，婆婆不但不制止，反而把账全算小龙女身上。
婆婆两手叉腰，训斥道：“错错错，到底谁错了？我们家小璟他能有什么错？千错万错，都是你这个没用的女人错。”
小龙女知道婆婆的厉害，心里有气却不敢顶嘴，由她颠倒黑白，搬弄是非。
“男人就像天上的风筝，你当女人的要把手里的丝线好好拽着。不把老公侍候好，他肯定就得到外头寻开心嘛。”
总之，他生性风流浪荡的儿子半点错都没有，即使有错，也是她这个当儿媳的错所引起的，错的源头在她身上，她才是罪魁祸首。
小龙女成了婆婆的下饭菜，有事无事都要找她麻烦，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就连小姑子四龙女，未来的嫂子也加入欺负她的行列，还动手打过她。她向来敬重的公公慢慢变了样，对她大不如从前。
小龙女成了泾水龙府的公敌，所有人的出气对象，那些地位卑微的奴婢仗着璟龙子撑腰，也不把她当回事，花儿曾经领着一帮婢女掌过她的嘴巴，打掉她两颗牙齿。
西部贫瘠之地，秃秃黄土高坡，黄龙似的水流，荒凉野蛮的水域，能生出什么像样的人物来？没有亲情，没有温暖，只有屈辱和痛苦，小龙女像孤苦伶仃的弃儿。
她想家了，拼命的想，做梦都想。江南美丽富饶，洞庭湖人情醇美，相比之下，这里如同残酷无情的地狱。
小龙女熬不过去了，成天茶饭不思，以泪洗面。
婆婆还不罢休，丢给小龙女羊鞭子，指着圈内几百只咩咩叫的绵羊恶狠狠说：“这些羊归你了。不能死，不能丢，不能病，好好养着。”
风餐露宿，寒暑无常，可怜的小龙女同一群绵羊相依为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