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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哲,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咯。”
这一年李宇哲13岁,孤儿院来了一对夫妻将自己带走,李宇哲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就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了。
命运这种东西通常都是不公平的。
有的人很难形容,生活在这个世上,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给自己编织了这样一张命运的网,让自己一辈子走来坎坎坷坷,得亏自己有一副坚强的心脏。
李宇哲没有4岁以前的记忆,但是他记得,那时候他是有爸爸妈妈的。
但是4岁以后,有一天孤儿院的老院长来到李宇哲的面前说,爸爸妈妈出了车祸,从那天起,李宇哲就生活在上海的孤儿院里,加上他,这里一共有二十六个小朋友。
一周以前,李宇哲记得爸爸妈妈和他说要出一趟差,让他在幼稚园好好的,会有张叔叔来接他回家,一周以后爸爸妈妈就回来了。可是幼稚园放学以后直到晚上6点钟,张叔叔还没有出现,4岁的李宇哲在幼稚园哭得很伤心,老师打了很多个电话给宇哲的父母,但是电话永远处在占线中。
七天里,那个爸爸的朋友张叔叔一直没有出现,李宇哲已经忘记这七天时间自己在幼稚园是怎么过来的,但是他记得七天以后,孤儿院的老院长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告诉他爸爸妈妈出了车祸,从那天起,李宇哲就和孤儿院的二十六个小朋友生活在一起。
“李宇哲,长大以后你要当什么?”
这是一节幼稚园的陶艺课,小女孩捏着掌心里的泥巴,捏成一个不规则的形状。李宇哲说你的船捏的真好看!
但是小女孩一直坚持说那是一只鹦鹉。
“我要当大明星!”
“为什么要当大明星?”
“因为当了大明星,就会有很多人看到我。”
幼稚园的小朋友虽然都对李宇哲很好,但是他一直觉得自己生活在孤单里。
小孩子可能不懂孤单要怎么解释,但是爸爸妈妈的离去,是他心里一直没办法放下的悲伤。
小女孩一直很喜欢李宇哲,她喜欢看李宇哲有时候呆呆的样子,觉得他走神的时候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
拜托,谁说小女孩不懂什么叫气质?
现在的小孩子可都是很早熟的!
但是小女孩一点也不喜欢李宇哲时而从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悲伤,她没有失去过爸爸妈妈,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那一天,李宇哲从老院长的手中接过28块钱,和小女孩一起去兰心文具店买下节课小朋友们要用的蜡笔。
那家文具店离幼稚园只有一百多米的距离,出了这条街再拐一个弯就到了,李宇哲很开心能为老师去跑腿,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有用处的人。
一路上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显得很雀跃。
哈哈,小男孩小女孩手牵手。
李宇哲这一刻小脸红扑扑地,显得很兴奋,他感觉自己找到了爱情。
没有了爸爸妈妈,小女孩沫沫就是他想要用一辈子保护的人。
呵,小屁孩懂什么爱情。
“李宇哲,今天我回家和爸爸妈妈说,让你去我家里住,我的爸爸妈妈就是你的爸爸妈妈,这样以后你就有爸爸妈妈了。”
嘎?
李宇哲脸一红,心里扑通扑通地跳。
沫沫这是向我表白吗?男生爱女生,女生也爱男生,两个人生活在一起……
难道说,这就是结婚?
可是人家还是小孩子啊!
“好啊好啊,可是,你爸爸妈妈会同意吗?”
李宇哲心里那么想,但是嘴上却这么说,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脸上全是藏不住的幸福。
“一定会同意的,要是不同意,我就趴在地上不起来,不吃饭,打滚,朝碗里吐口水——”
李宇哲惊讶地看着小女孩。
“看什么看,人家还是很淑女的——”
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就好像你一直走背运,却在某一个时间点突然中了一注特等彩票,巨大的幸福感让你几乎要昏聩。
但是最后,李宇哲想象中的结婚后的幸福生活并没有发生,他也没有住进那个家。
沫沫失踪了,失踪得十分突然,李宇哲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颗子弹瞬间击穿心脏。
那天他们一起去买蜡笔,就在文具店的门口有一个老叫花子耍猴戏,两只猴子抬着轿子不停转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趣场景的小女孩兴奋地跟着周围的人拍手叫好。
李宇哲想让小女孩买完蜡笔再看,可是小女孩不同意,让李宇哲先去买。
没办法,李宇哲只能揣着手里的28块钱走进那家文具店。
可是当李宇哲出来的时候,耍猴戏的老叫花子不见了,原本拥挤的人群也散了。
沫沫,也不见了。
回来以后的李宇哲一直哭,幼稚园的老师也一直安慰李宇哲,而沫沫的爸爸妈妈看着李宇哲,双眼中的怒火根本就无法掩饰。
他们的眼睛,看着李宇哲就好像在看瘟疫。
那天以后,那名幼稚园的老师也被辞退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宇哲,不要哭,老师已经报警了,沫沫一定会回来了,不要哭,男孩子要坚强。”
可是过去了一个月,沫沫还是没有回来。
李宇哲想起沫沫最后一次和自己说,让自己住到她家里时候的画面。
“我不该让沫沫一个人待在那里的——”
爸爸妈妈失踪后他第一次生出想要好好保护一个人的心思,这种好不容易就要抓住的幸福感,却悄然间从自己指缝划走。
沫沫去了哪里?
李宇哲相信她一定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那个老叫花子就是人贩子,沫沫可能被卖到了哪个山区里给别人干活,不给她饭吃,每天早上四点钟就要起来,没有书念,不能吃早饭,没有好看的新衣服穿。
天呐,李宇哲简直不敢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沫沫长得那么可爱,不会被别人当成童养媳吧?
“我才不要沫沫作别人的妻子!”
李宇哲想要背起背包去把沫沫找回来,反正他没有家,爸爸妈妈也不在了,无牵无挂。
可是寻找沫沫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就被幼稚园的老师扼杀在摇篮里。
他能去哪里找沫沫呢,警察都办不到的事情。
从那以后,幼稚园的小朋友似乎都不愿意和李宇哲一起玩了,大家都说,李宇哲身上带着不好的运气,先是爸爸妈妈不要他,然后又把沫沫给弄没了。
李宇哲就是一场瘟疫,谁和他亲密,那个人就要倒大霉。
“反正我也是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子啊。”
李宇哲没有想不开自杀,因为那天他拿起削铅笔的小刀轻轻戳了一下指尖,就吓得赶紧把小刀给丢了。
因为太疼了。
他才没有那种勇气。
只是从那天起,李宇哲就变得更加孤单了。
幼稚园的梁老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沫沫失踪后的一个月,梁老师和李宇哲说:
“宇哲一定很想家,也很想沫沫吧。如果宇哲愿意,老师想把宇哲从孤儿院里带出来,跟老师回家。”
李宇哲看着梁老师,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脸上写满真诚。
“反正老师也没有孩子呀。”
很显然,故事的结局并不是以一个家庭式的温馨结尾。
那一年,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在李宇哲6岁生日那天,从外面买回一个大大的蛋糕,回家的路上遭遇歹徒抢劫,挣扎时,被一柄水果刀扎进了心脏。
李宇哲不知道,那张命运织就的巨大的网正在笼罩着他,从父母失踪的那天起,这样的命运就像是事前编辑好的剧本,不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前进。
最后那个歹徒依然没有找到,就好像当初拐走沫沫的叫花子一样,如同在人间蒸发。
李宇哲已经很久没有开心地笑过了,9岁那年孤儿院的老院长去世时,记得老院长抓着李宇哲的手说,这个世界上的命运,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命,或许是天定的,但是运,却要靠我们自己去争取啊。
所以认命根本就不是什么消极的词汇,不然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抗争的人,一代又一代,不断去改写我们不堪的命运呢。
李宇哲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笑得好像一个傻子:“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我真的不喜欢你呀,可悲的命运。”
13岁这一年,又有一对夫妻来到孤儿院,表示想要领养李宇哲。
陈文彤摸着李哲的脑袋,笑着对李哲说:
“宇哲,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咯。”
李哲看着这个新家。
很大,这是一对有钱的夫妇,但是没有孩子。
命运真的是天定的吗?
还是其实在那个天上有一座天国,里面住着很多天神。至于人世间的这些凡人就是一张张手中的扑克牌,哪天某个天神心情不好了,随便抽出一张,嘴里叫一声“臭牌”,就把凡人的命运给定了呢?
李哲不知道,在这座城市的天空中,凡人的命运就好像一根根细线被牵动,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随着手指一次次的弹动,所有人的命运就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而编织命运的主人,又是一种怎样奇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