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缺觉得,他现在之所以能对练舞保持兴趣,纯粹是为了让于则栋感到一丝挫败感。毕竟每次去找于则栋的时候,对方都显示出一副对人对己都十分不屑的态度。头几天他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抱有信心,但一个星期后,就越来越对popping这个新世界的大门感到迷茫。
某种程度上他觉得,popping很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武功,它的动作就是拳脚招式,但是核心就是爆点。记得童年时看过《火影忍者》,爆点的实质就和忍者的查克拉一般,如果查克拉够大,那么再低级的招式也会有不可思议的效果。问题就在于,他现在并不懂得如何运用自身的查克拉,来和音乐相融合,毕竟音乐才是触发爆点这个查克拉的媒介。如果抢先音乐,或者滞后于音乐,那么根本无法将身体和音乐融到一起。
想到这里,杨缺决定拿出mp3听于则栋给他的歌单。一共只有十首歌,但给他的感觉风格不尽相同。于则栋的要求是,将每一首歌都解剖,分作节拍,歌词,旋律,特效,由耳朵到身体需要极快地反应,并切换出不同的轨道。用心听音乐,听到音乐后再做出反应,才不至于出现抢拍。
很快,杨缺就发现自己的耳朵出乎意料地笨拙,想捕捉到旋律,却被特效音勾离出轨道,节拍一旦出现一些小碎拍,或者空拍,就会自乱阵脚。
好容易听了一早上,只觉腹中空空,父亲一大早就出门,也不见回来,去厨房打算做菜,却发现液化气早空了。他这才醒悟这是自己回家的第一个周末。平日都是在学校吃早午饭,晚餐则是父亲打包外卖回来的,从来没见他在家做过饭。
难道自己出门在外这么久父亲都是在外吃饭的吗?杨缺开始在脑海里搜索着一个模糊的温馨的母亲形象,棕红色的卷发,削瘦,以及那种特别的磁性的嗓音……印象中母亲还在的时候家里永远有冒着热气的饭菜,一家三口却很少有一起吃饭的景象,经常是母亲洗碗筷的时候,父亲醉醺醺地回家就蒙头大睡,
突然有一天,他开始在家中尝到饥饿的滋味,并且一连一个星期靠吃着泡面度日,再然后就被送到了武馆。母亲的突然消失,在他心中至今是个谜。
随意套了件T恤后杨缺决定出门买些吃食。此时才十一点,吃早午饭也还过得去。杨缺最想念的是武城的肠粉,柔滑的粉皮和精致的内料,以及口味浓郁的蘸酱是他在河南那六年朝思暮想的味道。记得母亲跟他说过,在街头巷尾的拐角处有家小店是最正宗的。
武城这几年变化虽大,但桥还是桥,树还是树,人情味最浓的地方往往变化最小,顺着记忆里的坐标,杨缺很快找到了那家肠粉店,里面的食客早已将店里的每一处座位占满,不紧不慢地吃吃喝喝,很像当年母亲带他来时的场景,肠粉店的老板娘则担心位置坐不够,总要吆喝吃完的人给别的客人腾出座位。
“今天人太多了,不好意思没座位了。要不你打包一份吧?”老板娘一边催促着其他食客,一边冲着杨缺陪着笑脸。
杨缺只觉腹中饥饿愈加难忍,只想着待会就站在店里吃好了。正等着吃食,他的注意力却被店里坐在角落处的一名男子吸引了过去。这名男子反戴棒球帽,身着黑色慢跑裤和白色潮牌t恤,右手是黑白纹理花臂,一看应该是玩hiphop的人的打扮,只是棒球帽下是长长的脏辫,球鞋也是他没见过的款式,杨缺估摸着他不是外地人,就是和自己一样,刚从外地回来。
果不其然,男子吃完后从身旁拿起旅行箱,从他身旁经过。“老板,结账。”男子取出零钱。杨缺注意到他说话的口音正是武城本地人的口音。
也不知道是跳什么舞种的,杨缺在心里好奇地想着,说不定和于则栋认识,再夸张一点,说不定是专程赶过来踢于则栋的馆。想到这,杨缺感到莫名的开心。
正好有了空位,杨缺拿到肠粉也顾不得蘸酱,就往嘴里一通猛塞,好一会儿才将那种饥饿感压了下去,正待拿蘸酱,他突然看见肠粉店的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和人有说有笑地走过,那抹红棕色卷发稍纵即逝后,杨缺已然热泪盈眶,当下立刻站起身想冲出店门口,不料老板娘一把抓住他手,叫道:“你还没付钱吶。”
杨缺立即摸索出口袋里的钱,他出门没找到零钱,只好拿了一张红人头,见挣脱不得,急道:“那钱不用找了。”
“当我这店什么地方啊?我不贪你那些零钱。”老板娘擀粉皮的手劲大得惊人,杨缺竟一时也挣脱不开,只得心慌慌地等着她找零钱。好不容易挨到零钱备齐,他一把抓过就朝着那个身影的方向奔去。
一出店他就傻了眼。杨缺视力虽好,但放眼看去,哪里还有那抹红棕色的痕迹,倒是看到一些洗剪吹式的粉色头发,定眼一看,却见街巷的五十米开外还有一个拐角,想来应当是通向居民楼的方向。杨缺立即不假思索地跑进拐角处,只见甬道狭长,进去又有多个岔道,他只听得另一边岔道人声较盛,便朝声源处走去。
越走听得声音越近,但心里却渐渐落了空,因为这里寻不到他想要的那种女性细腻的,特别的,磁性的声音,而是几名男子讥诮的对话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杨缺再次走过拐角,只见眼前却是几个年轻人以及刚才在肠粉店看到的男子,他们的身后已是围墙。
为首的年轻人见到动静,回头一看,当下愣道:“怎么是你?”
杨缺也怔住了,却见迪迪挑眉瞪着他,手里拿着甩棍,再看看脏辫男子,白色t恤上已是血迹斑斑,当下迅速观察阵势,除了迪迪有凶器外,他的两名跟班赤手空拳,应付绰绰有余,只是甬道狭窄,一时施展不开,只好寻思时机,当下沉声道:“学校挑完事了,又到这里来闹?”
迪迪冷笑道:“你小子也是够能耐,当众不给我面子,现在单枪匹马来这,是不是又想维护你师傅的名声?”
杨缺奇道:“你认得我师傅?”
“怎么,认不出啦?”迪迪蓦地发出一阵大笑,“英雄被打成了猪雄,也难怪徒弟认不出。”说罢,他一把扯过白t恤男子的脏辫,顺势在他脸上打了一个巴掌。
居然是英雄,就是张心孑喜欢的那个bboy吧。杨缺盯着迪迪不说话,思忖着如何把甩棍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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